“你能保证他也是这么想的吗？”林明轩指着那团淡青色的雾气，脸比亚摩还黑。

  “放心吧，不会的！”

  “你确定？”林明轩察觉到了亚摩言语里的信任，“你认识他？”

  “我……”亚摩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但很快就坦然接受这个事实，“是，我是认识他。我们……关系很好。”

  “只是关系好而已？”

  “我投降我投降！”亚摩把两只手举起来，“你这小孩太不好骗！”

  “要坦白吗？”林明轩笑出了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亚摩贴过来，搭着林明轩的肩膀，不直接回答林明轩的问题，反而询问林明轩：“承认错误态度积极可以准我出去玩玩吗？”

  “看你承认的是什么错误了。”

  “那个元神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就是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不算太晚吧？”

  “很早以前？有多早？”

  “不多的，也就三四年吧。”

  “……亚摩你想死就直说。”

  亚摩向林明轩解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感觉这个家伙的气息很熟悉，想留他下来观察。

  “你知道的，我的大多数记忆都遗失了，即使最亲近的人站在面前，我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但是这个家伙竟然能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肯定与我关系匪浅。”

  “然后就观察了三四年？你观察出了什么道道？”林明轩挑眉。

  “他确实是我的……朋友。”

  “朋友？”

  “他不会害你的。虽然我记忆不全……但残缺的记忆里，有他的存在。”

  林明轩的视线离开亚摩，转向那堆淡青色的雾气，久久不语。

  “所以你到底是谁？”林明轩的声音回荡在识海世界中。

  忽然间，林明轩听到了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

  是笑声。

  若有若无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识海中，好像钟声在空旷的大殿内不断地翻滚，又像海浪不停地撞击水中的礁石。

  谁在笑？

  “亚摩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林明轩四下环顾。

  这里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林明轩和亚摩的元神，就只有那一堆记忆碎片以及托着记忆碎片的淡青色雾气。

  每个人的识海都是不一样的，林明轩的识海更是单调孤寂得令人发指。

  有时候林明轩会为亚摩而感到心疼，因为他的识海实在是太过乏味太过安静了，不敢想象，亚摩在这里待着的每一天都是对着一片空白。

  如果是林明轩的话大概已经疯了吧？

  可亚摩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冷笑话犯着贱，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这里不好玩，好像这里是个巨大而无边界的游乐园，越待越孩子气。

  无论怎么看，周围都还是一片白茫茫。

  在浓郁得要滴出来的乳白色之中，只有林明轩深蓝色的元神，亚摩灰蒙蒙的元神，一堆各异的记忆碎片，以及托着记忆碎片的淡青色雾气。

  再没有别的东西。

  “是我。”

  若有若无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依旧辨不清方向，依旧如海浪一般、如钟声一般绵延不绝。

  林明轩盯住眼前的淡青色雾气，缓缓开口：“是你？”

  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是一样的话。

  “是我。”

  “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影子。光的影子。”

  “光的影子？”林明轩不解，“光还能有影子吗？”

  “不是光芒照射下形成的影子，而是元神的投影。”亚摩解释，“君道是光的投影，我是暗的投影。我们本是源于一个人的。”

  林明轩并不能完全理解亚摩所说的“投影”，更理解不了那个被亚摩称为“君道”的元神碎片说的“影子”，只能捡自己能听懂的说。

  “所以，你们两个是从同一个人的元神产生的。而你，”林明轩指着元神雾气，“叫君道？”

  海浪一般的声音简单地送来两个字：“是的。”

  亚摩在一旁解释：“君道和我应该是同时进入你识海的。

  “你的体质很特殊，绝对中性体质，不能偏向光，也不能偏向暗。

  “本来我还一直搞不明白，我这个暗属性的外来元神为什么没有打破你身体的元素平衡，到君道苏醒了才知道，是他的光元素平衡了我带来的暗元素。”

  林明轩有点想哭：“完了，你俩还真是一伙的！还有我的活路吗？”

  不说他俩合起伙了，单独一个都能灭了林明轩。

  “何必担忧？”君道淡然说道，“我与亚摩都不会对你不利。何必担忧？”

  林明轩盯着君道的元神雾气看了好久，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我不信！呜哇哇哇哇……”

  短暂的愣神后，君道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识海世界中。

  亚摩有些哭笑不得：“古潼，要是我们真的想吞了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一缕淡青色的雾气与其他雾气分离，飘然落在林明轩的元神上。

  君道的能量极为有效地舒缓了林明轩的情绪。

  “何必担忧？”君道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林明轩有些发愣。

  “你已然相信我们，何必如此呢？”君道的声音飘然而来。

  显然，君道已经知道了林明轩的一些想法。

  林明轩依旧坐在地上，不作回答。

  亚摩说道：“他不是故意的这样的。被骗得多了，就算心里相信了，嘴上也不会说的。”

  君道不语，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亚摩发现林明轩又开始闹小脾气，不自觉地就想为林明轩解释：“古潼那别扭的脾气不是天生的，是后来逼出来的。他从前也是个听话聪明的孩子，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明轩恶狠狠的目光就已经投射了过来。

  有时，做惯了大人，就不知道要怎么做孩子。

  林明轩的内心深处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当然是希望能享受一下孩童的乐趣。

  可他已经没有童年了，童年是属于别人的，林明轩是被童年遗忘的孩子。

  他渴望能够像一般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玩耍，可他又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无忧无虑”。

  他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以至于他忘了怎样将那根弦柔软下来。

  粗糙的石头被雕成佛像，被覆上金箔，被供奉在寺庙中，被众人下跪敬仰，日复一日的香火从未断绝；最后连佛像自己都会以为，它真的是一尊佛，可事实上它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当金箔剥落，香客绝迹，僧侣散去，寺庙倒塌，到那时，石头重新变成石头，也许它依旧贪恋着那曾经的光辉，也许它会想起它曾经也不过只是一块石头，但不管怎样，它都己经遗忘了石头的生活是怎样的。

  林明轩也遗忘了，他不记得一个孩子的生活是怎样的。

  淡青色的雾气飘零在两人身边，轻轻的叹息也像那雾气一样飘然而去——

  “终究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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