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

“王妃！”

“咱们车上储备的粮食有些不足了,你去看看这附近可有城镇或者村落,顺带着也安排一下咱们晚上住宿的事情。”苏如锦说着,又刻意的补了句:“孟小姐身体不适,怕是要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你尽量选好一些的地方,最好在寻个大夫过来。无双虽粗通医理,可到底不是大夫,有些病症她未必能看得出来。”

“是！阿九这就去办。”

阿九回着,与苏如锦的目光相撞,顺带着使了个眼色给她,大约是在提醒她小心孟意婵和她身旁的那个丫鬟。

苏如锦点点头,示意阿九她心中有数,阿九这才快步的离去。

瞧着阿九的背影,苏如锦转身,低声问了乳娘一句:“孟小姐生病可是从这个丫鬟来了之后开始的？”

“算算日子,是的！”乳娘掐了掐指头:“这丫头来的日子,正好是王爷与孟将军走的那日。”

“这般盛气凌人的丫头,倒不像是将军府里出来的。”苏如锦若有所思的说着。“通常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丫头。孟意婵虽有些小姐脾气,可礼数上是没有问题的,且她一心想要嫁给王爷,自然不会难为王爷身边的人。阿九是晋王府的老人,又是时常跟在王爷身边的,他与王爷之间的关系,倒是比我这个晋王府更加贴近。孟意婵又是与王爷自小一起长大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依着她的性子,可能会难为无双,但绝对不会招惹阿九。”

“王妃的意思是……”

“这丫鬟必是有些来历的。”苏如锦沉吟着:“孟意婵为了博得与王爷同行的机会,将身边的人都给遣散了出去,在京城时,身边更是只有一名驾车的车夫。”

“许是看着王爷不在了,这才将自己身旁的人给招来了吧？”

“按照常理是这样的,可孟意婵不是寻常女子,她既在京城中演了那么一出,必定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是她想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当时就带了,没有必要等孟将军与王爷走后再将自己的丫鬟招过来。况且,一个小丫鬟,又是如何找到咱们的呢？”

“王妃说的是。王爷虽提前去了边城,可咱们晋王府的人还在。尤其,王爷他还特意留了阿九下来,只怕咱们这边打个喷嚏都能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去。孟小姐若是打定了主意扮柔弱,这个时候,反倒更适合。”

“不管如何,这个丫鬟来的时机的确有些奇怪,乳娘暗中记着就是,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咱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乳娘点点头,先走了一步,转到孟家马车的前头,说了句:“我家王妃过来探视孟小姐,不知小姐的病可曾好些？”

“若是好了,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我家小姐也真是可怜,这老爷跟王爷才走,王妃就诚心不让我家小姐好过。你们瞧瞧,这几日都走的什么路？还有这天气,反复无常的,我家小姐的病能好吗？”

“姑娘这话说的。”乳娘低笑了两声:“王爷临行之前吩咐,要咱们沿着官道走。咱们为了安全起见,也都是遵循着王爷的话办的。再说了,就算王妃想要寻个小路走走,咱们这么多的车马也得能过得去啊。还有这天气,就更不归王妃管了。姑娘若是心里不高兴,尽管指着这老天爷骂。”

“你……”

那丫鬟猛地掀了一下帘子,跟着又重重的甩了下去。

“这路是官道没错,这天气也的确不归你家王妃管,那这看病的人呢？总归是你们晋王府的人吧？”

“这个咱们还真抵赖不了。无双姑娘是咱们晋王府的人没错,可也是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这才刚刚过了小半个月,估摸着京城里头的人都还记得在街头发生的那一幕。姑娘这意思,可是在指责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若论嘴皮子,乳娘倒是还真没怕过谁。倒不是乳娘厉害,而是在苏家时,乳娘为了保护苏如锦,练出来的。

丫鬟被乳娘一顿呛,声音立马低了下去。

“无双有没有救过我家小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小姐病了,而你们的那个无双姑娘不仅没有把我家小姐的病给看好,反而越看越严重。也不知道你们晋王府里的人安的都是什么心！”

“当然是好心！只是孟小姐这身子骨,也着实让人费心。这不,刚刚王妃还在吩咐阿九,让他再寻个大夫过来。只可惜,此处远离京城,阿九就是再有心,也不能给孟小姐寻个御医过来。”

“这若是在京城里头,还用得着那个什么阿九去寻御医吗？”

“佩儿！”

马车内传出孟意婵带着咳嗽的声音。

“不关佩儿姑娘的事,佩儿姑娘只是心急小姐的病情,与乳娘拼命护着锦儿是一样的心情。”苏如锦眼瞅着时机也差不多了,随即上前,用手挑开了帘子。先对上的是一双有些不逊的眼睛,一张小小的圆脸上却长着一双凤眼,且眼睛里满是戾气,没有生气。

“是佩儿姑娘吧,烦请让一让。”苏如锦说着,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既知你家小姐身子不适,就不要总堵在这通风换气的地方。还有,生病是需要静养的,我虽不是你的主子,可孟将军临行之前,也曾托付我帮忙照看你家小姐。你这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也忒是影响你家小姐休息了。”

佩儿张嘴,想要将话给怼回来,孟意婵却伸手在后面扯了扯她。

“佩儿,还不见过晋王妃！”

“佩儿只知小姐,不知什么王妃！”

“啪！”

一个耳光落到了佩儿的脸上。佩儿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站在眼前的苏如锦,右手慢慢的抚上的脸颊。

“佩儿是吧？身为孟小姐的贴身丫鬟,你是足够忠心的。说白了,这在丫鬟的心中,的确只有自家的主子才是主子,至于旁的什么人,也的确是可以不必在乎,但你刚刚犯了一个错误,就是那个错误,给你换来了这一记耳光。”

“什么？”

佩儿抬眼,仍旧捂着自己的脸。

“那句话你放在心里想想可以,没有人在的时候,说出来也无妨,但你不该当着我这个晋王妃的面说。一来,显得你没有规矩,不懂礼数,给孟将军脸上抹了黑。二来,你不尊重我可以,但你不能不尊重晋王妃这三个字。晋王妃是谁？大梁国皇帝的儿媳妇。话说到这里,你可听明白了？”

佩儿抿了抿嘴,将头低了下去:“晋王妃教训的是,佩儿的确该打！”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就是了。这几日,你就先在别处待着,我会另外安排人来照顾你家小姐。你的性子太过闹腾,留在这马车里,反而不能让你家小姐安安生生的养病。”

“小姐！”佩儿回头看了一眼孟意婵。

孟意婵掩着嘴,又轻轻的咳了一阵儿,这才红着一双眼睛将头抬了起来:“佩儿出身低微,原就是不懂什么的规矩的。将军府也多是粗人,难免养成了她凡事不懂进退,直来直往的性格。对于方才佩儿的不敬,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代她向王妃您道个歉。”

“孟小姐严重了,我并没有要怪罪佩儿的意思。”

听见咳声又起,苏如锦便抬脚上了马车,用手轻轻的帮孟意婵拍打着后背。

“这出门在外,原就没有什么王妃与小姐之分,大家都是女子,彼此之间更是应该相互照应。我也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你又习惯了佩儿在身旁伺候,可眼下你不是病着吗？这性子急躁的丫头,往往心也细不到哪里去。若是不将她暂时调离,只怕你这病是越发的好不了。”

孟意婵原只是在低声的咳着,听见苏如锦这句话时,猛地抬起了眼来。片刻对视之后,她将目光投向马车外头。佩儿低着头站在那里,交叠着的双手,竟不自觉的握了握。

“王妃一心为意婵考虑,意婵心领了。只是眼下意婵还在病中,若是换了不熟的人照顾,只怕更是不利于休养。”

“阿萝如何？就是我身旁的那个小丫鬟。她虽不够伶俐,但做事还是细致的。”苏如锦说着,笑了一笑:“你且先凑合两日,等身子好些了,可以写封书信,我让阿九帮着传递到将军府中,你可以选你信得过人,将你信得过的丫鬟送过来。咱们走得慢些,他们走得快些,前后也差不了几日的。”

苏如锦说着,在孟意婵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她这两下,原只是试探,为了印证心中刚刚起的猜测。却没想到,孟意婵竟真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小尾指在她的掌心里画了一个“后”字！

后？皇后！

若佩儿是皇后身边的人,倒是不难理解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了。

“安心养病吧！我知道,让你用我身旁的丫头,也是有些难为你的。可眼下,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苏如锦回握了孟意婵一下,起身,下了马车。

走出一丈之外,乳娘这才忍不住开了口:“王妃真打算让阿萝去照顾那位孟小姐？”

“乳娘方才可曾瞧出什么不对来吗？”苏如锦说着,止住了脚:“孟意婵很怕那个叫佩儿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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