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锦低眉淡淡一笑:“既是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总该叫那些有意害我的人自个儿尝尝才是。我虽然善良,却不可欺；我虽可欺,却未必愿意善良。无双,你在这王府中待了也不是一日两日,自然知道,像你我这般想要在这王府中安稳度日,要做的不仅仅只是自保。”

“无双明白了。只是王妃要的东西无双并未随身携带,稍后就与王妃送过来。”

“多谢！”

“王妃客气了,这是无双的本分。”

无双说着,将放在桌上的茶杯收起,用衣袖掩着走了出去。

目送无双离开,苏如锦将眸光转到了乳娘的身上:“乳娘,我要的茶杯可找到了？”

“老奴方才瞧过,这杯子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儿,在咱们那个秋风苑里头就有。刚刚小姐与无双姑娘说话时,老奴已经吩咐阿萝拿了几个过来。”

“若我记得不错,沈衍之前送来的菊/花也还有些。”

“小姐好记性,是还有些,方才也一并吩咐阿萝带了过来。”乳娘说着,将茶杯与菊/花一同呈了上来:“咱们现在就要仿制吗？”

苏如锦点点头。

“老奴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这样做？既知那杯茶中被芸香动了手脚让无双姑娘拿去也就是了,怎么还要预备一只一模一样的。难不成,还有人要来验看？”

“乳娘待会儿就知道了。算算时辰,她也该回来了。”

“她——”

乳娘疑惑的朝门口望了一眼,却见芸香站在院子里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神情之中也有些不安。乳娘到底还是经了些事情的,既见芸香站在那里,也仍是不慌不忙,用后背遮着芸香射过来的视线,将新的菊/花茶给置备好了。

“小姐原来说的是她！”

“可不就是她嘛。”

苏如锦浅浅一笑,将茶杯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便饮尽了。

“这茶杯就劳乳娘你亲自给冲洗了。记得,一定要让芸香看的真真的,要让她知道这杯子里的菊/花茶我全都给喝了。她看见了,听见了,也才好去回她背后的主子。”

“小姐原来是这个意思。”乳娘说着,扯了扯嘴角,随即将声音扬高了一些:“阿萝,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小姐累了,还不赶紧伺候小姐休息。这折腾了大半宿不说,还又受了些惊吓,明日里记得寻个大夫过来。”

“是,乳娘！”阿萝的声音也刻意比往常大了那么一些:“小姐,你还好吗？阿萝怎么瞧着你这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兴许是累了吧。”

苏如锦起身,故意让芸香看见自己脚步不稳的模样,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乳娘也没耽搁,起身,拿起茶杯走到房间门口,刻意将杯口对准了芸香站着的方位,“哗”的一声将里头的菊/花尽数给泼了出去。

“小姐也是的,都出阁做了王妃,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才刚刚从秋风苑出来,也不知道多喝些水。唉！还得我这个乳娘时时刻刻的在一旁盯着。”说罢,掀了掀眼皮,冲着芸香吼了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将这院子打扫干净？你可看仔细了,这里不是秋风苑,是王爷的地方。若是待会儿王爷回来,看见了这些,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芸香嘴角抽了抽,将心中那股子不悦给强压了下去。她低着头,一脸温顺的走到乳娘跟前,试探着问了句:“这好端端的菊/花茶,乳娘怎么就给泼到了地上？”

“再好的菊/花茶泡过一水也就没味儿了。这茶小姐已经给喝了,我还留着这些菊/花做什么？怎么的,你想讨过去尝尝？晚了,全都在地上了！”

乳娘原本就不喜欢这个芸香,加上刚刚知道这芸香竟大着胆子给苏如锦的茶水中下毒药,这心里头的火就越烧越旺。偏偏此时小姐还不许她出声,眼瞧着芸香那张让她恨不得立刻撕掉的脸,只能硬生生的憋住,在冷冷的斜了她一眼。

“这天马上就要亮了,王爷呢,说回也就回来了。赶紧将地上的东西给我清理干净,不许偷懒,更不许随随便便的再给我跑到外头去。若是再叫我发现你偷懒耍滑,我便即刻将你赶回苏家,让老爷夫人好好的教教你如何做这王府里头的陪嫁丫鬟。”

芸香低头应着,眼角的余光却像针一样刺向乳娘。

她在心里愤愤的想着:“骂吧！你就痛快的骂吧！等到苏如锦毫无用处的时候,我就让你看看今日痛骂我的下场。”

“小姐,你说芸香她会相信吗？”

床榻前,阿萝一边帮苏如锦掖着被子,一边低声的询问。

“我也说不准。”苏如锦低头看着身上的锦被。“方才听乳娘说这里是浮曲院？”

“嗯,是浮曲院。怎么,小姐不知道吗？”

苏如锦摇摇头:“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原本还想问问来着,可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竟没来得及张口。倒是进王府时,听人说起过,这浮曲院是王爷原本的住所。”

“是王爷的。”阿萝回着,指了指四周:“小姐瞧瞧这里的摆设,不是刀啊剑啊的,就是那些让人扫一眼就觉得会闷的兵书。不是王爷的还能是谁的。对了,刚进王府的时候奴婢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王爷的这个浮曲院从不让王妃们踏足。奴婢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看着,倒是有些相信了。”

“从不让王妃们踏足？”苏如锦挑了挑眉:“那你家小姐我又算怎么回事？”

“自是因为王爷他待小姐你与以往的那些王妃们不同啊。”阿萝高兴的说着:“这话可不是奴婢说的,是管家说的。对了,咱们秋风苑好端端的怎么会烧起来？难不成,还是有人要暗害小姐！”

“有人是有人,只是不晓得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苏如锦皱起了眉:“我记得,以往入府的那些王妃们最早遭遇不测的那位也是在入府后的第三个月。怎么这一回,那幕后主谋如此着急？难不成,是换人了？”

“换人？这藏在幕后的坏人也能随便换吗？”阿萝挠了挠头。

“是不大可能,但我这两次的遭遇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苏如锦轻捏着下巴:“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回他们用的手段太低了些？倒像是……”

“倒像是咱们苏府里头那些人使的手段！”

“没错！是很像苏府里头那些人惯用的手段。”苏如锦给了阿萝一个赞许的眼神:“芸香……菊/花茶……难不成这两件事情都不是藏在王府里头的那个人做的,而是杜春羽！”

“夫人？！”阿萝惊讶的张着嘴巴:“可小姐已经不在苏家了呀！”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苏如锦将目光移向窗子的地方。她知道,此时此刻芸香应该还没有走远,她应该还在院子里不情不愿的打扫着乳娘刚刚泼洒出去的那些菊/花。

“自我出阁到现在,拢共不过两日。第一日,采花贼胆大妄为的爬上了我喜房的屋顶,且那个贼还知道王爷不在房中。这第二日,也就是今夜,秋风苑好端端的竟走了水,刚刚好烧的也是那间房,而王爷也不在房中。”

“小姐的意思是——王爷？”

阿萝试探着问了句,心中却在极力的否定着自己方才说出的那两个字。

“当然不是萧云堇！”苏如锦笑着看了阿萝一眼:“他没有那么笨！况且,若是他想要害我,有的是比这更好的办法。他是萧云堇,不是苏家那个没脑子的苏夫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与己无利的事情。”

“那小姐说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必定是极为了解萧云堇,了解这整座王府且与苏家还有些牵连的人。否则,也不会纵容芸香去做方才那件蠢事。”

“蠢事！芸香她做了什么蠢事？怎么小姐说的话,阿萝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苏如锦见乳娘在门口守着,便将心放了下来,仔仔细细的与阿萝说着。

“芸香的为人你我都了解,她虽有些心机,但却没什么脑子,做事情更是全凭好恶。在苏家,若不是夫人护着,留着将她当箭使,她未必有命活到今天。

况且,芸香与你一样都是自幼进府的,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医理,若是要她下毒,她必定选择砒霜而不是曼陀罗花粉。这曼陀罗花粉,苏家那位夫人也不会晓得。

所以,芸香下在我茶杯中的曼陀罗花粉肯定是有人给她的,而给她的那个人一定就在王府里。但,那个人,一定是不了解芸香的,否则就不会放心大胆的让她来给我下毒,却不告诉她下完毒之后要将残留有毒物的茶杯一并带走,便于毁灭罪证。”

“所以,小姐才会让乳娘再备置一套一模一样的茶具,因为小姐知道,芸香会去找那个人,而那个人一定会想到这些,然后催促芸香回来取走茶杯？”

“其实,我也不能肯定！”苏如锦说着,又向外望了一眼:“可芸香她,似乎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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