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一时沉默，立储不是小事，何况东宫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属官及卫率文武齐全，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

    当然，他是开国之君，倒不是怕太子能威胁到他，只是那个位置，固然尊贵，但也是靶子是火架。

    历朝历代能有几个太子是能自小被立，然后顺利登基称帝的呢？

    “娘，隋废太子杨勇，真的有那般不堪吗？

    现在想来，他固然谈不上明璋之资，文武气略都不如炀帝，但若是能顺利即位，隋朝怎么也不至于二世而亡吧。”

    窦氏沉默片刻道：“杨勇虽器非上品，性是常人，但并非无才无德，更不算暴戾之人，是足以承国传于子孙的。”

    李建成坐到母亲身旁为她遮风轻声道：“那为何他没能顺利承位呢，是因为帝后朝臣对其过于苛责，同胞兄弟对他虎视眈眈，身旁心腹皆是附庸富贵不能同心同德。

    身在哪个位置，什么错都会被人放大来看，手足兄弟也会时刻紧盯，甚至栽赃陷害，便是成人也未必能在此煎熬中渡过，何况一介幼童稚儿。

    至于皇后，她现在珍爱长子，是因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将来未必不会偏爱幼子，这些她可以不考虑，儿不能不顾虑。

    册封太子过早，几乎是百害无一利，对朝廷是如此，对承宗更甚。”

    窦氏看着远方道：“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只是儿啊，若承宗将来才德寻常，而你的诸皇子当中，又有极为出众的，你…”

    “这也是皇后所忧虑的。”李建成道：“自古传国立储，或是以嫡长，或是以贤德，或是以偏爱。

    前朝时，太子杨勇以嫡长正位东宫，晋王杨广素以贤德名扬天下，汉王杨谅以文帝偏爱而雄踞一方。

    如今看来，或许还是以嫡长才是最稳妥的，贤德或许是伪饰，偏爱会掩盖缺点，只有嫡长是做不得假的。

    娘，只要将来承宗德行端正有人主之望，儿便会交托江山社稷之重担，传国以嫡长，为儿孙开个好头。”

    “那就好呀，这我也就放心了。”

    “娘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安心在江都游玩就是了。”

    ……………

    皇帝在行宫接见了无数江南俊才，或是世家高门的贵子，或是寒门乡绅的子弟，也有一些避居山野的隐士，以及国清寺的僧人。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被直接委以官职，虽然最高者，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尚书诸司员外郎，但各个都是实职，而不是如往先一般入国子监或弘文馆挂虚职。

    这已经是让江南上下尤为感激了，特别是寒门士子们，要知道江南的名门望族都没几个有机会入朝，何况是他们。

    按照常理而言，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当世家占据了足够多的位置，才会从手指缝中洒下些，任由他们争抢。

    可现在，幸有着陛下的殊遇，他们竟然有了与世家子弟，在御前平等竞争的机会。

    这起码的平等，已经是数百年未曾有过的了。

    但世家子弟的平均水平，还是远高于寒门士子，除了个别天资尤为出众的外，寒门子弟几乎是被全方位的包围碾压。

    这也让李建成提前看清，哪怕是他的科举，寒门士子庶民百姓也都可以直接参加，但他们短期内还是很难与世家子弟对抗。

    但这也在意料之中，就是这样重重难关下还能脱颖而出的人物，足以在他的扶持下，成为朝廷制衡世家的柱石。

    何况随着国学县学发展，经义文章形成统一，廉价的纸书印刷，都会使得寒门庶民在科举中的比例越来越大。

    除了大量的人才外，皇帝的后宫也充实了许多，这也是安抚江南的必要措施。

    而在这时，钦天监也在江都城北的雷塘找到了一处宝地，足以安葬帝王。

    李建成召开群臣：“找来找去，还是在江都，可见是天意，便迁葬吧。”

    群臣自然没有意见，而酅国公杨侑更是只有磕头谢恩的份儿。

    皇帝命工部动工，另外让礼部准备祭祀，而迁坟还涉及到送葬事宜。

    李建成对着群臣道：“卿等不少都曾为炀帝之臣，可有愿意前往送葬者？”

    群臣一时惊愕，然后便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若说去，难免皇帝怀疑自己是心念前朝，弄不好可要牵连族中。

    若直接说不去，又难免被世人诟病为忘恩负义。

    但现在也不能全部装死，不应君父可也是重罪。

    于是只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了，在前朝为官过的，都陆续站出来表示，不会去。

    “陛下，前朝已为尘事，炀帝亦亡数年，万民得沐新生，还是不惹纷争为好。”

    皇帝听完后道：“朕倒是以为，你们都该去，忠君总归是不会有错的，忠旧君，忠新君，都在忠字。

    炀帝有错，有罪，但上天已经惩罚了他，朕也曾为炀帝之臣，朕会去为其送葬。

    诸卿，能忠旧君，便是不忘旧恩，将来自然也就不忘朕给予你们的新恩，朕指望着你们能知恩尽忠。”

    “臣等惭愧，谢陛下教诲。”

    很快，皇帝要领前朝旧臣，共同为炀帝出殡送葬的消息传遍江南，这让不少江南百姓颇为感念。

    …………

    辽东，张忽峍看着眼前跪伏的百济国内法佐平木桥道：“尔不思报国，何以来投？”

    “天朝神威难抵，为家族计，不得不降。”

    张忽峍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命人将其推出去斩首，这让木桥难以置信。

    “将军，只要能保我家，某愿献国都以示诚心，为何如此？”

    张忽峍没有回答他，只听着难听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血淋淋的头颅便被提了上来。

    “丢进城去，我看谁还敢降！”

    数月以来，唐军有数次机会可以攻破国都，尽灭百济。

    但张忽峍都在关键时候鸣金收兵，因为越打他就越发现，这辽东之地的士卒，托赖生长于苦寒之地，还真是颇为顽强悍勇。

    如果不多杀些青壮，大唐的安东都护府，不知得要驻扎多少兵马才能维持安定。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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