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陆衡之听了宥昀的话，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他们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

  宥昀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暖色的火焰刹时便从火折子的上方窜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被温暖的柔光所代替，照亮了屋子里的一方天地。

  “人家不过是在暗处偷偷盯着，又怎么能算是明目张胆？”宥昀说道，拿着火折子点起了灯。

  “都敢监视我了，还不算明目张胆？！”或许是觉得已经被发现，没必要再隐藏，陆衡之说话的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宥昀把火折子收好，在重新坐回窗前时说道：“准确来说，他们监视的是我。”

  陆衡之有些愣愣地看了宥昀一会儿，然后才颇为后悔的说道：“如此说来，我今天是真不应该来。

  原本他们还没注意到我……这下好了！我自己送上门了。”

  陆衡之皱着眉毛，狠狠地“啧”了一声。他坐在椅子上半弯着腰，把手肘抵在了大腿上。

  “我这次怎么这么蠢！现在好了，不但画爽他们没回来，连我也被盯上了。”陆衡之说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宥昀其实和陆衡之一样，心里也有一团乱麻被搅在了一起。

  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烦躁，还是与之前一般的平静：“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办法。”

  陆衡之听到宥昀这么说，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似是已然释怀。不过从陆衡之依旧紧缩的眉头不难看出，他还是为这件事感到烦乱的。

  “画爽他们……”宥昀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毫无征兆停了下来。盯着跳动的烛火看了半晌，宥昀才继续说道：“兴许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陆衡之没有答话，只是和宥昀一样，一直盯着那跳动的火光看。

  火焰始终在燃烧着，仿佛并不知道何为倦怠。它跳动着，努力为这无尽的黑暗带来一缕光明。

  烛火分明是那么炽热，那么富有生命力。可是无论是宥昀还是陆衡之，此刻都只感到了火焰的危险。

  红色的火焰没有象征着温暖与明亮，唯独代表着失败和死亡。

  嘴上说着画爽三人是被绊住了，但宥昀的心里，却只能想到如同这火般鲜红的血色。

  三个人只身前往敌营，本就是极其危险的。哪怕陆衡之十分了解、以及肯定，画爽、樊清和岳溪白的能力，但也难免变得提心吊胆了起来。

  火焰跳不出那一方小小的蜡烛，人的心却是能肆无忌惮的在天地之间起起落落。

  不像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一阵也便停了，坏情绪总是来得急、去得缓——  一旦萦绕在心间，就丝丝缕缕的难以理清。

  不确定总是与不安紧密相连的。

  像是一把利剑抵在心口迟迟不肯刺入一般，比起亲眼目睹画爽三人出事，现在的杳无音信，才更让陆衡之觉得忐忑难安。

  “再等等。明天就回来了。”宥昀的声音骤然响起，似乎在无形之中击碎了什么。

  “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陆衡之说道。陆衡之的语气十分坚定，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完好无损的画爽、樊清和岳溪白。

  ——没有什么依据、也没有什么凭证，只是单纯的相信他们三个人而已。

  在陆衡之的声音即将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时，宥昀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嗯，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着，宥昀快速地站起身，开窗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不知是因为宥昀的动作、还是从窗外吹进的风，一旁的烛火猛烈地摇曳了起来。

  面对宥昀突如其来的动作，陆衡之颇为不解地问道：“去哪儿？！”

  “抓人。”

  宥昀的声音还留在窗外的不远处，陆衡之的视线里却已经没有了宥昀的身影。

  “抓人？”陆衡之说着，出了窗子，三两下就翻上了房顶。“你不怕打草惊蛇。”

  与陆衡之预料的一样的是，宥昀的声音没有在耳边响起，回答他的唯有从房子上呼啸而过的冷风……

  宥昀在几个呼吸之后，就到达了那个躲藏在黑暗中的人附近。

  在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寂静黑夜里，宥昀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和突兀：“斥候？”

  李弦蓦然听到宥昀的声音，被吓得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没有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去寻找宥昀的身影，只是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我又没作斥候打扮，他怎么能看出来我是斥候！！？’想到这儿，正在逃跑的李弦只觉得愈发心惊肉跳了起来。

  “跑什么？”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宥昀的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犹如在耳边一样。

  李弦下意识地向着声音来源的那一侧转过头去，然而除了黑夜和月光，李弦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我太过紧张，产生了幻觉？’李弦想到，转过头就想继续跑。

  然而还没等李弦迈出第二步，他就因为膝窝受到重击，骤然跪了下去。膝盖猛地蹭在土地上，厚重的冬衣经受不住，破了一个大口子。

  李弦暗道不好，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瞬。

  “又不是见到庆离，见到我跑什么？”宥昀说道。明明是清冷好听的声音，在此时的李弦听来，却如同锋利的剑刃般让人背脊发凉。

  “夜半三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撞见鬼了。”宥昀提着李弦的后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李弦转过头看向了提着他的宥昀，借着如河水般撒下的泠泠月光，李弦勉强看清了宥昀的脸。

  “宥…将军……我…我……”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是因为害怕，亦或是因为紧张，李弦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不过就算李弦不磕巴，他大概也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解释的。

  “认识我？看你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宥昀一边说着，一边半提半拖地拽着李弦往回走。

  “那个……宥…宥将军……我就是……就是出来解个手……所以才……宥将军你相信我，我…我真的就是出来解个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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