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血流的太多，把布全染红了也不要紧，只管按着就是。”

  “嗯。”宥昀点了点头。

  段嘉站在宥昀身前，抓住箭杆，说了一句“开始了”之后，段嘉握住箭杆的手慢慢使劲儿，羽箭在段嘉的力量下，整个箭头终于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幸好之前没有把露在外面的箭杆全部砍掉。”事情的发展和预想中的差不多，段嘉庆幸的感叹道。

  段嘉抬头看了眼宥昀的脸色，发现要比刚才更加苍白，想是因为疼。他一边绕到宥昀身后，一边说道：“将军若是痛，可以咬着我放在旁边的白布，那布是干净的，是我打算待会儿用来包扎伤口的。”

  “无妨。”  宥昀的声音明显压制着什么，比拔箭之前还要低沉的多的声音，出卖了他的痛苦。

  在宥昀身后的段嘉，此时虽然看不到宥昀的神色，但光是从自家将军说话变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就明白宥昀不是不疼，只是强忍着罢了。

  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段嘉迅速往裸露在空气中的箭头上，绑上了一根绳子。

  “将军准备好，我要拉了。”

  段嘉的拉力通过绳子，传到了羽箭上。随着他的不断用力，宥昀胸前的箭杆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四散溢出的血。

  宥昀拿起那个已经被攥得皱巴巴的白布，把有厚厚药粉一面，摁到了一直往外冒血的伤口上。

  为了止血，宥昀使的力气并不小。在按压和药粉的刺激下，本就疼到麻木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

  宥昀原以为疼痛是有极限的，但此时这个除了自己亲身感受过，否则无法为外人道的疼痛，才让他明白——这世上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疼痛还在拼命加剧着，宥昀再也忍不住，哼出了声。那声音十分沉闷，像是被石碾重重碾过了一样。

  听到宥昀痛哼出声的段嘉，抓过了几根银针，扎在了几个止痛的穴位上，安慰宥昀道：“马上！箭马上就出来了。将军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终于，最后的箭杆也离开了宥昀的伤口。

  “嘶——”箭彻底离开身体的时候，宥昀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段嘉拿起另一块，洒了厚厚一层药粉的白布，用力摁在宥昀背后的伤口上。

  “将军把手给我。”

  段嘉一手帮宥昀摁着伤口，一手伸向了他的手腕，想要给他把脉。但是因为顾及着那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段嘉有些够不到宥昀放在身前的手。

  闻言，宥昀乖乖的把紧攥着的手递给了段嘉。甚至段嘉把过完脉后，又贴心的换了一只手。

  “还好。”

  明明受伤的不是段嘉，他却觉得有些劫后余生，“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只是从心脏旁边过去了。肺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把血止住之后，只要伤口不化脓，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将军你运气真好，刚好避开了要害。”

  ‘运气好？确实是运气好。’听了段嘉的话，宥昀在心里想道。

  如果再晚上零点几秒，也许就扎到心脏上了。可恰恰就是早了那零点几秒，刚好让宥昀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在被射中的不幸中，埋藏了一个巨大的幸运，使得宥昀还有生的机会，还可以在名为人生的这条路上，继续奔波跋涉。

  箭被拔出来之后，血始终没有止住。一开始，段嘉还只是以为时间不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地发现了不对。

  “怎么还没止住？！”

  捂着伤口的白布已经全被染红，但血似乎还不满足，依旧在往外渗透着。

  不像动脉血的鲜红与喷薄而出，暗红色的静脉血，只是缓缓向外蔓延着。按在伤口上的布达到饱和，无法再阻止血液的流淌。

  血，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小溪，顺着宥昀的胸膛、肩胛缓缓流下，直至黑色的底裤上，不见踪影。

  “这么厚的布都被浸透了，怎么还止不住！”  段嘉急了。‘如果再止不住，将军就是没被伤到要害，也要因为血液干涸而亡了！’

  宥昀原本还仅仅是觉得疼痛难忍，在箭被拔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之后，他的意识在不知不觉间，再一次变得异常模糊。

  之前在剧烈疼痛下，宥昀的头脑十分清醒。可是现在因为失血过多，哪怕痛觉的反应再猛烈，他还是渐渐陷入了昏沉，无法保持清醒。

  眼前阵阵发黑，胸闷气短，头晕脑胀，皮肤因为缺血，和一尘不染的雪地一样惨白。

  平时红润的双唇，也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因为疼痛一直紧握的拳头，也慢慢卸了力。

  段嘉又是对着伤口又是撒药粉，又是扎穴位，可这些办法也只是延缓了血液流出，并没有直接止住血。

  “不管了！”  段嘉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药丸，慌忙塞到了宥昀嘴里。

  “将军！快把药咽下去！”

  宥昀在朦胧中，模糊的听到了段嘉的话。勉强提起些许精神，把药丸生吞了下去。

  看着自己将军把药咽了，段嘉心里却还是没底。因为那枚用于止血的药丸，已经放置了多年，段嘉也不确定，那药究竟还能不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起作用吧！快止血！’段嘉在心里祈祷着。

  时间一如往常，还在一点一点的过着。就在宥昀马上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血终于止住了。

  看着不再有血往外溢出，段嘉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此时的段嘉，非常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那药年份久远，就把它扔掉。

  在伤口上重新撒了些药粉，段嘉拔掉扎在宥昀胸口的银针，拿着长长的白布条，小心的把伤口缠了起来。

  在把伤口包好之后，他把扎在宥昀身上其他地方的银针，都一一拔掉，放回了自己收纳银针的皮布卷里。

  段嘉虽然不确定此时的宥昀，还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但还是对宥昀交代道：“我去熬些药，将军安心睡。睡一觉起来也就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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