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女监内警铃大作。

  脸色惨白的李莉满头大汗，痛苦得低低地呻吟着，亲身感受死亡的逼近后，她惊恐地抓紧陈秀敏的手，“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狱警立刻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鲜血打湿了半张床，手术灯亮起，几人面面相觑，知道这个犯人凶多吉少。

  天快亮的时候医生出来说，“病人有习惯性流产史，这次又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情况很不好。”

  李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病房外的人小声地说着她可怜，这么年轻就犯了这么大的事，就算表现良好，出来的时候都快四十岁了，人生过半，还有什么盼头。

  现在孩子也没了，连监外执行的机会都没了。

  她无声地笑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她当初没有被周责的花言巧语迷了眼睛，该多好。

  没有打针的那只手被铐在病床的栏杆上，手环是红色的，套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很不合时宜。

  她不由地想起曾经戴在这只手腕上的珠宝，那些名贵的饰品似乎从来都不属于她。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自己而一辈子受人指点。

  李莉偏过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身体轻轻抖动，压抑的呻吟声被厚重的墙壁隔绝，无人知晓她的绝望。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庭院中的树叶，李莉的父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急匆匆地打听着1837在什么地方。

  门口的狱警已经换了班，搓着满脸的疲惫与两位老人打招呼。

  “有大出血的症状，但现在还算稳定，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但不能在这里过夜。”

  两位老人千恩万谢地推门进去，满脸心疼地抚过女儿苍白的脸颊，心跳监护仪却在此时发出骇人的报警声。

  护士和狱警前后脚冲了进来，掀开被子一看满床鲜红。

  李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拔了针，在手腕处划开一道崎岖不平的伤口，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来临。

  她本就因为大出血而十分虚弱，却强撑着用最惨烈的方式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忙碌了一晚上的医护不得不再次投入紧张的抢救中，李莉的父母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上一次庭审的时候仅仅斑白的头发此时已经白了一半，两人互相搀扶着坐在抢救室门前的地上，浑身冰冷得像坐在冷库中，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

  老天爷不会眷顾同一个人两次。

  病床被盖着白布推出来的时候李莉的父母痛哭出声，步履蹒跚地走过去，趴在白布上哀嚎。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走廊尽头，周晏面色沉静如水，为自己曾经的猜测而感到惭愧。

  原来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想要和周责同归于尽。

  “他们现在需要独处，和她做做最后的告别。”谢知安拉住想要上前的周晏，李莉的父母现在应该不会想看见任何和周责有关的人。

  周晏被她带走，他们今天本来打算去找李莉谈谈，谁知刚到监狱就被告知昨晚李莉突然流产，已经被送来抢救。

  来的路上周晏有很多猜测，却都敌不过看见两位老人悲痛的伤感。

  “是我做错了吗？”

  “你做了什么？”谢知安问。

  人是李莉杀的，他们是原告不错，但走的是公诉流程，确认被告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依法应追究刑事责任，不受其他组织或个人影响，也不以被害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算他们出谅解书，也无法改变李莉的量刑结果。

  “他们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认识他们，和他们关系匪浅，他们的因果也和你没有关系。”

  谢知安的声音好像有魔法，周晏的心跳慢慢稳定下来，不再大口呼吸，眼神也渐渐安定，抓着她的手上前两个半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呢？”

  你的因果和谁有关系？

  她笑着反问“什么？”

  周晏微微低头，她总是这样喜欢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你的因是什么，但你的果是我。”谢知安扣住他的手指，掌心相对，连心跳也共享。

  “你会和我在一起，一直在我身边。”

  她说得这样笃定，好像已经提前看过他的余生，于是他也跟着确定，他的余生全都是她。

  “我想喝汤，要吃羊肚菌。”

  “好。”

  李莉的葬礼很冷清，除了白事知宾以外只有李莉的父母。

  他们的头发已经白完了，门口除了套餐里必备的花圈外连一个来吊唁的人都没有。

  两位老人身心俱疲，强撑着彼此搀扶着送女儿最后一程。

  身着黑衣的谢知安在最后时刻到来，敬献花圈，送上帛金。

  “你是莉莉的朋友？”

  他们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但对方戴着宽大的墨镜，看不出到底是谁。

  “偶然见过一面，算不上朋友。”谢知安看着遗像上青春靓丽的李莉，鞠躬，献上鲜花。

  两位老人瞬间泣不成声，捂着脸泪水都从指缝中流出来，悲痛道“你怎么这么狠心，连爸爸妈妈都不要了啊！”

  桌子上摆满了李莉生前喜欢的食物，是个爱吃蛋挞喝奶茶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遇见周责，她应该过着平凡而安宁的日子。

  谢知安看着两位悲痛欲绝的老人，无论怎样情真意切的关怀都无法宽慰痛失爱女的父母，她沉默片刻，说“节哀。”

  工作人员看了看屋里痛哭的老人，又看了一眼来去匆匆的不速之客，忍不住探头去看花圈上的字。

  门口的挽联上写着音容宛在，笑貌长存，恰好与桌上的遗像相互呼应。

  工作人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嘟囔着把角落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帮着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仪式。

  李莉的妈妈抹着眼泪坐在休息室里，等待着遗体火化，后知后觉地发现帛金的份量有些重，一个没什么交情的朋友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还给这么多帛金？

  白色的纸包里是一叠崭新的红色大钞。

  李莉的妈妈瞬间反应过来，远远扔掉纸包，哭喊着“谁要你们的钱！我要我女儿，把我女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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