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心绪翻滚，视线与阑夕遥遥对上，赫然从那双眼中看出了什么。

  是宿命，挣脱不开的宿命！

  乔织梦和楚君涯就是来取代阑夕的。

  那阑夕殒落之后呢？

  是不是就轮到乔织梦和楚君涯了？

  而她与阿辞一直存在，即便过程变化，也最终会将他们拉入正轨，结果不变。

  所以呢？她做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天地道法自然，讲求的是因果循环，可她不曾做过恶，为何偏偏选中她，永无止境地自我诞生、自我毁灭？

  兜兜转转数亿年，还是这点事，当真绕不过去了？

  恶念一如真神期那般，肆虐在五界的每处地方，吞噬与消亡急剧飙升，微生辞怀中的命簿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哀泣。

  从他怀中浮在空中，书页哗啦啦翻动，一页又一页。

  楚君涯的声音在恶念中响起：“师尊，我们正是察觉到恶念，才来冥界寻你们的。”

  冥月他们则是感知冥界异动才撕开空间裂缝过来的。

  炼狱再次光顾这片古老沧桑的大陆，无数血液交织在一起，鸣出道不尽的怨念。

  当枉死者来到往生之地，却无处伸冤，可见这世间何等残酷。

  恶念涌上天际，与沉云混在一处，跗骨之蛆般在结界上蔓延寸寸瓦解本就不甚坚固的结界，最终不堪重负地相继崩裂。

  朝颜挡在被恶念腐蚀破了个大洞的结界前，凝神正要再次布置一个结界，六道门那边蓦然传来一声闷哼。

  她回首时正看到陆冰城被阑夕手中的银白梨花枪刺穿，他身后是奄奄一息的权老。

  “冰城！”

  长枪隔空贯穿他的胸口，趴不下去也躺不下去，他双膝跪地，垂着的脑袋在听到凄厉的声音时抬起，望着那道踉踉跄跄过来的身影，他染血的唇瓣微张，缓缓吐出两个字：

  “谷谷……”

  他的谷谷，他的妻……

  微生辞腹部插着一把剑，不敢置信地看着闪现到面前的白准，方才他要去拦枪，猝不及防被白准从后面偷袭。

  滴滴答答的血溅落，白准摸了摸手中黏腻，眸光忽而清明一瞬，随后挣扎片刻，又被阑夕操控住。

  朝颜看着阑夕在十一真神以及陡然暴涨的恶念死尸的掩护下，大笑着钻进魇兽兽口。

  那本来是需要传送阵才能进去的。

  但六道门随着权老重伤而停止转动，上面甚至出现不可修补的道道裂痕。

  六道门停转，同时意味着六道门通往虚空入口的传送阵彻底失效。

  “冰城，不要！”

  “冰城！！！”

  陆谷谷绝望的声音响彻在朝颜耳畔，她看着那长发女子抱着身穿冰凉墨甲的男子，泣血悲鸣。

  陆冰城，死了。

  三生鬼王，殒落。

  然而，这还没完，枪中附着阑夕的神力，神力中又有恶念。

  原本被陆谷谷阖上双眼的陆冰城，猛地睁开漆黑如墨的眼睛，一把掐住陆谷谷的脖子，手上用力拧动。

  泫然而泣的女子顺从地任由他掐着，眼角滑落晶莹的泪光，泼墨长发随着无力垂下的头颅，倾泻在陆冰城臂弯。

  她甘愿死于郎君手中。

  “谷谷……”朝颜错愕地看着化成死尸的两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个喜欢做美甲，总是恶作剧把人吊在树上的女子，连同满身杀伐的摄政王，死在了她面前。

  她没能保护他们……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她崩溃的，紧接着她看到微生辞追着阑夕进入了虚空！

  虚空里面是一心想吞噬阿辞的轮回之眼！

  虽然被她揍了一顿，不得不放他们出来，但轮回之眼再次看到阿辞，定会迫不及待地吃了他。

  尤其是——

  阑夕也在里面。

  若他们两个联手，阿辞他……

  不行，她要进去！

  她心神俱震，看着掌下的结界，从未如此纠结过。

  怎么办，是选择结界，还是去虚空？

  选结界相当于选择救世人，选虚空就是选阿辞。

  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个选择题！

  阿辞，阿辞！！！

  到底为什么要跟进去！

  陆谷谷和陆冰城死了，权叔重伤动弹不得，六道门崩塌，阿辞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或许——

  阿辞相信她，将这里全部交给她？

  对了，一定是这样！

  阿辞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她应该重新绘制结界！

  或者说，将这些死尸全部——屠杀殆尽，一劳永逸！

  她蓦地抬起头，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闪身跃入结界。

  掌心净化之力疯狂输出，归墟山中数以万计的死尸堆叠而上，朝凌空而立的女子抓挠过去。

  朝颜眸光冷然，净化之力化作骤雨兜头而下，洒落在朽木枯草之上，洒落在数不尽的死尸身上。

  山顶净池在她的召唤之下逆流直上，凝成丈宽擎天水柱，最后尽数泼洒。

  大雨斑驳视线，死尸凄厉的嚎叫回荡在结界之中。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静默无声地遥遥望向结界之外的人，目光落在被恶念侵蚀的陆谷谷和陆冰城身上。

  她凝神屏气，抬手间厚重云层重山般压下，骤雨簌簌，自冥界蔓延出去，直至五界天空被全部覆盖。

  雨声伴随着死尸尖锐的嚎叫回荡在无痕大陆的每一处。

  这便是净水真神的真正实力。

  死尸在暴雨中扭曲挣扎，最后不甘心地散了一地的白骨尸骸。

  西疆涿光山，殷汀、阿花与燕白三人背靠背而战，染血衣袍被净雨洗刷，看着倒了一片的死尸，他们忽而看向人群正中的中年女子。

  挽霜静静地站在雨中，双眼紧闭，她虽看不到但却比任何人听得清晰，分辨得也更快。

  当下撕开空间裂缝：“我去找大人。”

  雨中有熟悉的气息，那是扶疏女帝的。

  她几乎是立刻撂下这些注定颓败的死尸，不管妖族长老是否能处理好这些烂摊子，转身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女帝。

  殷汀三人还来不及跟上去，就见她眨眼消失在原地。

  带上他们啊！

  殷汀将目光落在妖族众人身上，眼珠子蓦地迸发一道亮光，收拾这些死尸的速度越发快了。

  等祖奶奶找到姐，正好把妖族带去帮姐姐！

  等等！

  他手一顿，想起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灵讯石！

  他连忙将灵讯石拿出来，见半天没反应，连通不到的地方除了异空间，只有——

  冥界！

  他神情激动地看向阿花：“姐姐他们在冥界！”

  雨中有姐姐的气息，说明姐姐不在异空间，那就只会在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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