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不得不承认，她没有重头再来一次的勇气了，即便是执念也难以支撑。

  她只想与阿辞相依相伴，哪怕最后依旧是死亡。

  她无法确定未来是否还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阿辞一直在。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望乡山，途经望乡台，回顾了他们今生今世的朝朝暮暮。

  朝颜看到她身为喇叭花时百无聊赖地晃来晃去，而微生辞却在征战沙场，回云宫路过化神池时赐予了那几滴灵液。

  他刚从战场回来，寒衣染血、甲胄破损，想着自家的傻狍子即将化形，便绕了个弯前往化神池，彼时他神情麻木，却一眼就见到随风晃荡的喇叭花。

  只这一眼，便将这朵懒散得与众不同的喇叭花放在心上。

  这是这一世的缘起，而朝颜当时完全不知情。

  一边纳闷怎么化形期提前了，一边感慨这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好在微生辞吊着一口气的时候将其救走。

  “我那时以为自己只是书中倒霉催的炮灰，救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求生意志。”

  朝颜轻笑说着，望着微生辞的眼充斥着自我打趣的调侃：“刚化形，怎么也得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当时救你是被系统逼的，但我从头到尾都没生出什么抗拒的心思。”

  “就好像，合该救你一命。”她不自觉笑出声，“大抵是为了还你的情，才总在救你。”

  “你这样想不大合理。”微生辞轻轻捏住她鼻尖，“应该是命中注定。”

  “我可不信这个，若真是这样，我们总要有个相对完满的结果，而不是……”

  朝颜轻飘飘说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杳无归处。”

  她果真如那流水浮云，漂泊无边，浪迹于世。

  挣不开宿命缠绕，放不下俗世执妄。

  她看着忘川河水，在奈何桥上驻足，回首望去，便见一道身影自水中一跃而起，盘着身体，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激动喊声。

  下一刻，化作人形，单膝跪在两人面前，恭敬道：“属下湛双，见过冥主，夫人！”

  湛双啊！

  朝颜恍惚了一下，想起那条在深海之渊称王称霸的厉蛟。

  原来，一直沉睡在忘川水底的是这位。

  “权老感知到你们，让我过来寻。”湛双化形后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生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灵动可爱，大抵是孤寂的时间太久，不大会笑，面瘫着，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这也是位蛟神。

  难怪原书中乔织梦和楚君涯能够杀掉只手遮天的阑夕，有这位相助，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有何事？”微生辞直觉不妙，问道。

  权老一般不会主动找过来，除非是有关冥界之事。

  湛双挠挠头，神色有些莫名：“我也不知道，但屠酒已经被权老叫过去了。”

  朝颜边走边问：“叫屠酒又是何意？”

  湛双坠在后面，语速极快：“不止屠酒，六道府君和阎罗王也都在。”

  六道府君也在？

  莫不是六道门出了事？

  朝颜与微生辞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咯噔，若真是六道门出事，那就难怪权老如此兴师动众地将所有人唤来了。

  朝颜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六道门。

  六道门说是门，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舵盘，古老沧桑的六道门在阴云诡谲的上空缓慢旋转。

  权老站在六道门前宛若一粒渺小的浮尘，任何事物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大抵是人们生来便有巨物恐惧症，他们站在它前面，微若蝼蚁，再多的心思都在此时归于平静。

  “来了。”最前面的权老回首，透过重重人影，精准地捕捉到朝颜与微生辞的身影。

  众人随着权老的视线看过去，几乎同时后退一步，让出足够两人通行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走到权老身边。

  朝颜仰头看着转速缓慢的六道门，上面一根根笔直的巨木交错成圆形，像指针一样，屹立不倒。

  最上面雕刻着魇兽，权老指着魇兽，道：“六根六道轮针经过这里，便是一年。”

  他脚下蓦然出现一个方圆五丈的阵法，幽冥之光中漂浮旋转着晦涩的符文。

  “这是六道传送阵。”

  “站到上面，六道门自会鉴定死灵轮回进哪一道。”

  朝颜闻言，心生疑惑：“那如果确定好了入哪一道呢？”

  “老朽自会送其进去。”

  朝颜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权老：“权叔，你的权利这般大？”

  竟能操控如此复杂庞大的六道门，这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她只是说一句，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权老驻守六道门到现在怎么会看不透她的意思，那双与世无争的眼漫上几缕慈祥的笑意：“老朽将你们叫过来可不是让你们好奇老朽来历的，你们且说说，六道门看上去有何异常？”

  朝颜仔细端详眼前这个比高山还要大的舵盘，半晌，犹疑道：“恕我眼拙，实难看出端倪。”

  她没见过六道门日常运行的样子，自然无法看出异常，此时直接说不知道，总比不懂装懂要强。

  但她不知道，阿辞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微生辞道：“这里有不属于冥界的气息。”

  “你是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六道门晃了一圈？”

  朝颜问道，她有些想不通，能避开权老，还可以全身而退，来人实力很可能在权老之上。

  微生辞冷冽的声音再次响彻在这片过于寂静的空间：“确切的说，有人攻击了六道门。”

  他抬手掀开权老的衣袖，撸至上臂，朝颜赫然看到上面乌黑的伤口，伤口狰狞流着黑血，一直蜿蜒到肩膀。

  朝颜神情一凛：“怎么会？”

  那黑色的气体不是毒素，而是——

  恶念死气！

  那些恶念不是被她封印在归墟山了吗？

  按理说，南海归墟山上的净池随着她的出世再次充盈，上次去过还完好无损，没有什么异象，但为何恶念出现在这里？

  这般想着，朝颜蓦地注意到一个惊人的发现！

  她猛地看向权老，正对上那双看着浑浊实则睿智的眼睛，她嘴唇蠕动，好半天才道：“权叔，您与六道门？”

  权老含笑点头：“我就是六道门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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