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实在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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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半月,日渐暖和,赵曙午时散了朝,回到慈元殿,却连膳食也不用,直催着滔滔儿梳妆打扮,说是要出宫踏青。春光怠倦,滔滔儿歪在榻上懒得动身,道:“也不早些跟我说,半点预备也没有。都下午了,出去有什么意思,一会天就该黑了。”
赵曙挥手让宫婢进殿伺候,亲自往花园中剪了数朵牡丹蔷薇,立在滔滔身后一面看她妆扮,一面笑意盈盈的将花儿压在她发髻上比划。滔滔从雕鸾刻花铜镜中望着他,道:“有什么高兴的事,还非得憋着不说。”赵曙神秘兮兮道:“等出了宫,你就知道了。”
两人换了便装,共乘一匹,她以为要去山上,就倚在他怀里打了个盹,待醒来,却不想竟到了乐丰楼。远远儿就华服公子迎了上来,聒噪道:“哎呦喂,滔滔儿,你脸上怎么肥了一圈儿,下巴都两了!”滔滔儿正要开骂,定眼一瞧,才发现来人竟是日久不见的吕公弼。
她瞟了吕公弼一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公弼手里拿着蒲扇,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赵曙抱着滔滔儿下马,道:“他昨儿晚上才抵达汴京,今天一早方平进宫跟我说,我才知道。”说着,方平也从大门出来,笑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赶紧进去,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哩。”
官家微服,行踪虽隐蔽,但毕竟需以防万一,故早有亲军侍卫探头,包下后面的一座院子,并在乐丰楼附近的瓦肆勾栏中布下上百的暗探侍卫。依旧是她们常玩的厢房,里头的摆设一点未变,才行至门口,滔滔儿就觉得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太乙学堂的学生,赵曙还是十三殿下,方平没有和诗棋成亲,青桐也未改名姓,而韩忠彦,还只是蹴鞠场上耀眼的球手,与他们没有半分瓜葛牵扯。
吕公弼大大咧咧道:“老规矩,还是我请客,尽管放开肚皮吃。”
青桐笑道:“怎么,你爹这么快就原谅你了?又有钱使了?”吕公弼往方平身侧坐下,摇着蒲扇,道:“你可别小看我,在外头,我也存了点钱的...”话还未完,就被滔滔儿“呸”了一声,道:“鬼才信你!你要是能赚钱,我就不是滔滔儿了!”
吕公弼桌子一拍,站起身,气势恢宏道:“我虽然赚不到钱,但是...”连赵曙也有了兴致,道:“但是什么?”吕公弼顿时耷拉了脸,道:“我卖了几块我祖母留给我的玉佩,所以存了点钱...”青桐“噫”的一声,抓了把核桃就扔了去,道:“你连祖宗的东西也卖了!还敢有脸回来!下回吕相要打你,我可不会拦着,只会在旁边叫好!”毕竟是吕公弼回来了,他是不知检点没有底线,但几人相聚,好像多了个他,就多了无数的乐趣与喜悦。
小二们呈上菜点,皆由候在门口的内侍品尝过,方端入屋中。吕公弼笑道:“滔滔儿,我走时,你还只有一个大头宝宝,如今我回来,却已是双儿双女。”他胆大包天的横眼望着赵曙,戏谑道:“还真不赖啊!你看我,妾氏那么多,也就一个儿子...官家天天朝事繁忙,还得跟你生儿育女,可别太操劳了,伤了精气...”
韩忠彦也道:“依着滔滔儿的性子,怎会允许官家宠幸妾氏,她没把那几个妃嫔赶出宫已属不错了...”难得开口说论的韩忠彦,忽而瞟见滔滔儿凶狠的目光,吓得连忙嘘声。青桐在旁侧拍拍他的背,道:“没事,滔滔儿嘴巴厉害,心里面可软着呢。”接着两夫妻就接头弄耳的细声说笑,滔滔儿气道:“青桐,肯定是你把韩忠彦带坏了,他以前可温文尔雅了。”
如此一瞧,谁会相信当年的韩忠彦,是个连和娘子说话都会面红哆嗦之人。他自和青桐成亲后,连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和青桐相像。使得即便是不熟的人,也能看出两人是夫妻。
方平惊道:“什么?你不让官家近妃嫔?那怎么行!”诗棋随在身边伺候,听了韩忠彦的话,也是一惊。以前还未进宫时,听闻滔滔不许十三殿下纳妾室,很觉荒诞不经,也未仔细计较。却不想,竟然是真的!她望着方平,这几年,他待她越发好了,冷了热了,事事上心,也从不沾花捏柳,又是这样尊贵的人物,直叫母家的姊妹媳妇儿都羡慕得紧。
吕公弼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方平世子殿下,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的皇后娘娘啊!以前在私邸时,她是如何恨四院的那几个娘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啊,如果官家敢擅自宠幸妃嫔,我估计他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肯定下不了榻。滔滔儿打人可狠着呢!”
滔滔儿眉眼笑得弯弯,朝赵曙道:“小乖乖,别听吕公弼瞎说,我又不是小混混,肯定不会舍得打你。”
赵曙才不信,自个端了杯酒一饮而尽,道:“你把仙韶院的菀玖儿贬到暴室去了,你当我不知道哩。那回我还没召寝里,你就那样,若是我召了寝...”他止住话不说,只横眼望着滔滔儿。滔滔儿讪笑道:“我当你不知道哩。”又一手指在他额上,道:“长点记性也好。”
青桐道:“你是贪玩惯了的,怀了身子不能动不能好好玩,连着吃喝都常常要仔细计较,你连着生了四个,可怎么熬过来的?”滔滔儿立刻抓起手边的一把杏仁干,朝赵曙扔去,道:“都怪你,一天到晚只想着那档子事,可被你害死了。”
赵曙冷声道:“活该!为了你,我可连宫里的妃嫔也没碰过!”
滔滔倏的坐起,居高临下吼道:“什么叫为了我?你不想活了是吧!”她猛扑到他身上,拎着他的耳朵左右直扭,就像从小到大做的那般,使足了气力,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可认真得很。赵曙“啊...啊...”的惨叫两声,恭守在外头的内侍亲军不知发生了何事,提着刀剑就冲了进来。赵曙连忙起身抱住滔滔儿,吼道:“都滚出去!”
实在太丢人了!
侍卫们紧绷着脸,哗啦啦全部躬身退下。吕公弼道:“要不是我认识你俩,就算你们穿着龙袍戴着凤冠坐在龙椅上,我也没法相信你们两个就是帝后。搞不懂啊,搞不懂,官家你瞧上皇后娘娘哪一点了?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们俩恩爱的模样。”
韩忠彦也跟着笑,道:“我也想象不出。”
诗棋手中绞着锦帕,柔声道:“人家都说君臣君臣,我瞧着滔滔儿才是君呢!”方平顺着自己的小妻子,笑道:“在官家面前,滔滔儿一直都是君,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赵曙懒得和他们计较,尴尬的望了望窗外,随口道:“今儿天气真好。”滔滔撇嘴道:“好什么好,没瞧见东边飘了一大片乌云么?乌压沉沉的,保管不到掌灯,就得下场雨来。”她无赖的时候,也是可爱的。他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跟你在一起,无论晴天雨天都是好天气!”滔滔儿听着甜言蜜语,转怒为喜,顾不得当着众人,扑到他胸口,撒娇道:“十三...”赵曙半揽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
众人瞧着,只觉胃都酸了。
好像吕公弼一回来,时光就开始倒退,她们又像是回到了一起在太乙学堂读书的日子,没有烦忧,没心没肺,在乐丰楼一窝就是大半天,好像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地在底下接着。那时候世上最大的事就是月考、旬考,最心惊胆颤的是没有抄文章被夫子打掌心。吕公弼虽是百无一用,又风流放肆,常常没个正经,可在几人之中,却占着无可抹灭的位置,能让大家无限度的原谅他,宽容他。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谁也没有再问过有关杜十娘的事,甚至这几年吕公弼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他自己要是不说,旁人也不问。吕公弼回京两三日,就恢复了本性,仍旧一副纨绔子弟朝三暮四的模样,不过,竟再也未去勾栏押妓。赵曙给了个空闲的官职予他,滔滔也下诏懿旨赐了若雨外命妇的名号,吕公弼甜言蜜语好说歹说的,终于寻了个良道吉日,一把轿子把若雨接回了府。
到了夏天,滔滔儿命人从地窖中取出许多冰块,做成各色冰镇果子,什么碎冰金橘、冰乳酪、凝香牛酥等等吃食,邀着小吕公子、糯米团子、韩家女儿进宫吃点心。大头宝宝和玥晗有人陪着玩,很是高兴。赵曙寻着闲空,与方平、吕公弼、韩忠彦亲自动手,在慈元殿的后院中搭了几架秋千,还置弄一块小小的蹴鞠场,常常各自较量。他们还用木头雕出许多玩意儿给宝宝们玩,只是几个大男人都养尊处优惯了,雕出来的东西都是左右不像,少不得偷偷往外头市肆上买些回来,仿照着慢慢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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