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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太晚了


让兵士们给夏景淮买来干净衣裳,叫了两桶热水,我一点点给他擦洗着身子。

这男人能熬到今日,求生欲也是极强的。

身上擦伤,刀伤无数,头上亦是如此。

洗头有些麻烦,叫了兵士帮忙,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满身泥垢的夏景淮洗干净。

郎中留了金疮药和止血丹。

手上兵士不多,不敢让人去东周都城寻太医,只能我自己一点点为他清理伤口,一点点包扎。

夏从文回来,已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手里还抓着两只烧鸡。

看衣裳,这人像个贵公子,瞧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像个抢了贵公子衣裳的乞丐。

我扯出个苦涩的笑容,“从文,你慢些吃,他日你恢复记忆,定然后悔被我看到这一幕。”

夏从文无所谓道,“我险些死了,有的吃为何不吃?”

我起身,从他手中拿过一只烧鸡,如他一般,狠狠咬了一大口,“真香!”

我笑眯眯看着这个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吞下鸡肉后,又咬了一大口。

混着泪水,我已然无法感受到鸡肉的滋味。

夏从文有些怔愣,问,“你不缺吃穿,哭甚?”

“从文,我给你讲讲我们的过往。”

拉着他坐在茶桌前,又给他倒了一盏茶水,我道,“当年我举兵造反,你是我的军师。”

“我们从漠北一路打到匈奴,我们在冰天雪地啃干饼,我们一起杀人,一起打劫,一起睡帐篷。”

“这辈子,我没有亲兄弟,但你,比我的亲兄弟还亲,你明白吗?”

“还有,西晋被我拿下了,我亲手杀了西晋皇帝,咱们一统天下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那个拽拽的谢润,你还记得吗?”

夏从文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他回去报的信儿,他死了,你和夏景淮不能再死了,你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夏从文许是噎到了,打了两个嗝,猛地将茶水灌了下去,问,“夏景淮是谁?”

“他是谁?”我指着床榻上的人,问,“你不识得他,为何要救他?”

夏从文想了想,道,“他,他替我挡刀,我就把他背出来了。”

“有人要杀我们,好多人。”

“还好,你没全忘光。”我深吸一口气,抹了把眼泪,接着啃烧鸡。

倘若他日,夏从文恢复记忆,也不会过于难堪吧,毕竟我也这般狼吞虎咽了。

两个郎中提着煮好的汤药进门,身后还跟着其余郎中。

啧啧,为了赚银子,他们也是尽力了。

夏从文接过药碗,见我点头,只好乖乖喝了。

其余郎中有给夏景淮喂药的,有给他施针的,有清理伤口的。

我已经处理好了,不过,他们还是给拆了,重新处理。

都好,只要人活着,就好。

夏从文还未沐浴,我让伺候的兵士待他去隔壁上房沐浴,又让郎中去给他处理伤口。

晚饭从酒楼叫了菜,夏景淮只能吃流食,便让酒楼做了粥饭和肉汤。

郎中亥时又来了一次,换好药,问了夏景淮的饮食,留下一叠尿垫,才离开。

早先我并未想太多,见到尿垫才明白他如今是个活死人,不能自理。

时间一天天过着,七日后,夏从武终于赶到。

见到夏景淮和夏从文还活着,他便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一把将他拎起来,道,“哭甚,赶紧起来给夏皇诊脉,他这病,本地郎中治不了。”

夏从武赶忙净了手,给夏景淮诊脉,又检查了他的伤势,摇头道,“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是神医吗?他怎的就醒不过来,我不信!”

“内伤过重,便是吊着命,也就半年的事儿。”

夏从武叹息一声,“太晚了,若早一个月发现,定然能救。”

早一个月吗?

我抬手捂着胸口,早一个月我还在他失踪的地方四处查找。

我怎的那般蠢,为何不留人在那里,我朝这边找来。

夏从武沉默了一阵,没再说什么,直接拉起夏从文的手腕,给他把了脉。

夏从文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记忆没有恢复,夏从武为他施针后,便与我一同守在夏景淮的房中。

“你们打到哪里了?”

“蓝九和沈煜合兵一处,已经将南赵都城围了。”

我蹙了蹙眉,问,“沈煜也去了?”

夏从武微微颔首,道,“去了,南赵递了降书,沈煜不同意,非打不可。”

“沈煜做的对。”我道,“既然要四国一统,自然要把玉玺抓在手上,要个降国有何用?”

“我本想带兵回来接你们,沈煜不同意。”

夏从武道,“兵士们都听蓝大将军的。”

“嗯,不必接我们,就这养着吧。”

夏从武道,“都城有太医,有兵士护送,咱们回去,夏皇的命许还有救。”

我蹙眉想了想,道,“算了,让我陪他走完最后这段路吧。”

“回都城,路途遥远,若是他路上便没了,不值当。”

“也好,那你便暂且陪他,我去跟从文聊聊。”

有了夏从武的到来,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晚上,我如平日那般,宽衣解带,睡在夏景淮身侧。

人好好的时候,我没有真正嫁他,这段日子,我便做一回他的妻吧。

我与他聊了很多,从我们初相识,说到去匈奴,再到我如何拿下了西晋。

与他说了我与沈煜的童年,说了我与沈煜的分分合合。

我会抓着他的手,摸我的脸,我的身子。

跟他说,快些醒来,醒来,我就与他圆房。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直到蓝九派人来说南赵皇帝带着玉玺逃了,下落不明,夏景淮依旧没有苏醒。

夏从武偶尔会离开几日,再回来,便是给夏从文医治。

夏景淮这边,外伤痊愈后,内伤服药,并没有多少起色。

夏从武很少给夏景淮诊治,倒是外面的郎中每日都来数次给他施针。

有个游医听闻这里能赚银子,找上门来,说他有药浴之法。

于是,房中又多了一个每日给夏景淮药浴的野郎中。

几人有一事与夏从武说的不一样,便是夏景淮的死期。

药浴一段时日后,他们从夏景淮的粪便判断,他的内伤正在康复。

莫名的,我没有将这个消息跟夏从武说。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夏从武不想夏景淮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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