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便怀疑苏墨的目的，被赵喜兰一说，我心中更加笃定。

这世间哪里来的平白无故的好，便是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也犯不着一路跟着我。

说他有多爱我？

更是可笑。

我是被皇帝宠幸过的女子，是与太监有染的人，还堕过胎。

我这种女人在北齐，便是有钱有姿色，又能如何？

我以为我会流泪，然而，这一次，没有，一滴泪都没有。

嘴唇被我咬得渗出血液，口腔内满是腥甜。

身后隐隐传来苏墨的声音。

他带着哭腔，一遍遍嘶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停留，连头都没有回，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匹身上。

让马跑得再快些，再快些……

我不想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那纸婚书活该被烧，如此苏墨便没了纠缠我的说辞。

我不否认，对他，我是动了心的。

试问哪个女子能无视一个男子无微不至的温柔？

若非我心思重，多疑，我早便将身子给了他吧。

我甚至不敢想，若我与他有了完整的肌肤之亲，面对赵喜兰的那番话，我会如何。

此事，我本也知晓的，只是被当众撕开，我接受不了而已。

我乃罪臣之女，我乃罪臣之女！

我不配拥有爱情，我不配拥有真心爱我的男子。

我不配……

我在心里一遍遍说着。

原本三日的路程，我不眠不休终于提早大半日到了九龙山。

到达山顶，见到小二那一刻，我便从马匹身上重重跌落，陷入昏迷。

待我醒来，便瞧见一群人挤在房中。

一二三四五，陈忠，苏墨都在。

小一上前给我把脉后，神色稍缓，让人给我端来姜糖水。

我坐起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哥，往后你们每人陪我睡一晚。”

“我睡炕头儿，你们睡炕梢儿，只是保护我，没有旁的，不要乱想。”

“我呢？”苏墨那双桃花眼满是血丝，声音颤抖道，“便是因着一个外人，你就不要我了？”

“苏墨，我当初救你之时，从未有过旁的想法。”

“我只是在看到你躺在血泊中之时，想到了我刚没的一双儿女，才冒险救下你。”

“之后，你一直跟着我，说与我有婚约，我也是认的。”

我抬眸看向房中人，见无外人，示意小一关门。

我继续说道，“不瞒各位，我乃罪臣董羲之遗孤董玉婉，当年满门抄斩，独独逃出了一个我。”

“你苏家救我之恩，可否与我救你之恩相抵？”

苏墨点头，“自是可以。”

“好。”我清了清嗓子，看着苏墨，“我五岁那年亲眼见到我爹被凌迟，见到我董家三百余口被当街斩首，那年，我说我要学武功，我要杀皇帝。”

“我娘说，杀手听起来挺厉害的，便送我去了杀手营。”

“我在杀手营苦练了十年，只为有朝一日可以进宫杀皇帝。”

“进宫之后，沈煜多次为难我，就在我即将毒死皇帝之时，他劝我要以天下百姓安危为重，以大局为重。”

“我承认，我心软了，若因我一己私仇，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董玉婉死一万次都不够。”

“在宫里，我怀了一对龙凤胎，被皇后杨贵妃林贵妃孟茹四人联手毒杀。”

“便是我也险些死了，是大哥及时为我解毒，才捡回这条命。”

“二哥帮我一脚踹没了杨贵妃腹中胎儿。”

“沈煜当场下旨让我去般若寺祈福，三年不得入宫。”

“我与沈煜之事，你们也都知晓。”

“直至今日，我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除非我们成事，我便不必在意天下人如何看我。”

“否则，我董玉婉，罪臣之后，冒名进宫，毒杀皇帝，这一条条，都是要我命的把柄。”

“若再嫁人，更是会被男方家人诟病。”

“甚至一辈子无法抬头做人。”

“苏世子，救下你之后，包括来漠北，都是你一路跟着的对吧？”

苏墨被点名，颔首道，“苏某对你一见倾心，愿生死相守。”

“呵！”我轻笑道，“为何你表妹说你在漠北为苏家军征兵？”

“你既然愿意与我生死相守，为何不在你表妹亲吻你之时让她滚蛋？”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认真道，“董玉婉配不上苏世子，若您愿意留下，自此我们便是兄弟，若您要离开，他日相逢，我亦是会敬您为兄长。”

“婚书既然被烧毁，自此，你我便不必再提那桩事，免得彼此难堪。”

“另外，您的表妹不可进入我董家军大营，否则，我董玉婉说到做到。”

苏家没有隐瞒我的身份，甚至默认了赵喜兰来寻苏墨，定然是对我极为不满。

否则，关于我的事，苏家怎会让赵喜兰一个表亲知晓？

当然，我再怎么不堪，那是我的事，我可以说，旁人不行。

赵喜兰已经在外人面前说过一次，若她来到此地再说一次，我相信，她会死得很难看。

我不是沈煜，我不会以大局为重。

莫名其妙的仇恨强加在我身上，我不要，也不忍。

苏墨没想到我竟会当着一群人的面不惜把自己剖开与他决裂。

暗卫们也没想到我的身份竟然是董羲之遗孤。

一时间，房中静得只闻呼吸声。

沉默了许久，苏墨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

“玉婉，赵喜兰我会亲自送走，至于她说我为苏家军征兵一事，是我当初离家时的借口，并不属实。”

“至于你跟过皇帝也好，跟过沈煜也好，我说过，我不在乎。”

“我只一句话，若他日你想嫁人了，我苏墨便娶你，只娶你一人。”

“当初你冒险救我，一路跟随至今，我早已习惯与你相处。”

“我喜欢你敢爱敢恨，敢打敢拼的性子，喜欢你骨子里的倔强不屈。”

“美人常见，对脾气的难找。”

“你把自己说得那般不堪，你有没有问过房中这些男人们，谁在乎？”

“五哥还不是跟你表明心迹，把他的匈奴兵和汗血宝马全部带来送你。”

“他可以爱你，我为何不可以？”

“苏墨。”我咬唇思索了片刻，道，“你不一样。”

“我没爱过五哥，从来我都只当他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兄长。”

“我爱过你，被你表妹当众揭开伤疤之时，便不能继续了，你懂了吗？”

“四哥，五哥！”不等苏墨说话，我道，“陪苏世子去处理一下赵喜兰之事。”

“她当众说出我乃罪臣之后，此事事关重大，若传到有心人耳中，你们与我，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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