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夜，于大为半夜起床上厕所，忽然看见邵明雪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灯光顺着细密的门缝穿透出来，照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

    于大为本想悄敲对方的房门，进去好好安慰一下这丫头，但又一想，有些事情终归得她自己去面对，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二天，于大为给三个孩子放了假，将他们送到医院，于大为自己则是开车去了春城一处机械租赁市场，看看往外卖的车里有没有自己看对眼的。

    转了一圈之后，于大为这才重新回到医院，结果也并不是很理想，大夫很直白的告诉邵明雪，让她做好她父亲醒不过来的准备。

    还提醒于大为，让他帮忙想办法早点找到她家亲戚啥的，估摸着是怕后面患者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回到家以后，于大为忙着做午饭，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看见邵明雪无精打采的样子，阿贵跟段小武也没好意思打开电视。

    只是没多久，少女的状态就恢复过来，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笑着，打开电视一起看《射雕英雄传》去了。

    于大为只当是少女性子使然，只是吃完饭后，就看见少女拿着装满纸条的信封，从里面拿出很多张邵刚写的纸条看了又看。

    他知道，孩子这次真的是很担心父亲。

    “小雪，你要相信你爸爸，他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呢？”于大为将围裙解下来，坐在了邵明雪旁边的独立沙发上，难得语气充满柔和。

    “其实也没啥事儿。”邵明雪感受到于大为关切的目光，抬起头满不在乎的开口：“这些年，我爸每天在我没睡醒的时候就出门，等我睡着了以后才回家，明明住在一个屋子里却天天看不见。”

    “于叔，你说这跟我自己生活有什么区别？”女孩靠在沙发上淡淡一笑，“我琢磨着吧，如果我老爸真的一睡不醒也没啥，大不了我不念了，找份工作，自己饿不死就成。”

    “从上学变成上班而已，可能唯一要比从前多做的一件事，就是天天去医院照看一下父亲罢了。”

    于大为闻言笑而不语，孩子的想法有时候永远都是这么天真，只有长大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明白，曾经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跟愚蠢。

    “段小武跟阿贵回屋子里的睡午觉去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于大为没在刚才这個话题上纠结。

    “嗯，您也进屋睡一会儿吧。”邵明雪将手里的信封纸条随意的扔在了茶几上，起身迈步进了主卧当中。

    于大为沉默的伸出手，拿起茶几上那些散乱的纸条，随便翻翻看看。

    “姑娘，今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伞，早餐煮了小米粥跟鸡蛋。”

    “姑娘，爸爸今天晚点回来，保险箱里有现金自己拿，想吃什么买什么。”

    “姑娘，家长会爸爸今天去不了，抱歉，早饭在锅里，爸爸在你周末放假补偿。”

    这些纸条子看上去都是很新的，应该都是这几个月的，只不过看里面的内容，这哥们平时干活也是个工作狂。

    好像每天起来的很早很早，不只是工作，还专门给孩子准备早餐。

    这一点于大为有些羞愧，别说做不到了，自己不吃儿子做好的早餐就不错了。

    于沐雨上初中的时候，都是他自己早晨起来做早餐的，经常把隔夜饭做成蛋炒饭，炒的时候还会多弄一些，顺便把他老夫妻跟老母亲的那份带出来。

    人跟人就怕比，这一比之下，于大为就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到底做的有多不合格了。

    他将纸条重新塞回到信封里，转身回到了自己屋子眯一会。

    又过了一天，液压泵的配件才到，于大为当机立断带着三小只去旧货市场安装液压泵。

    液压泵的安装还算是比较复杂，首先要把所有的配件清洗干净，之后将泵胆配流盘等安装好，缓慢安装到泵主体里面去。

    时间没用多久，段小武跟阿贵在于大为的指挥下，很快就上好了，之后便是找勾机将液压泵弄上去。

    液压泵安装好以后，于大为又试了一下车，之前大臂小臂，偏软无力的现象已经没有了。

    不过于大为怎么说也是个细节狂魔，还是重新换了新的液压油，再次试车，这次真的是毫无问题。

    车修好了，下午也没什么事情，于大为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一趟春城的儿童公园，看着三个孩子撒欢似的跑到远处，于大为也只是笑笑，选择一个宽敞的长椅上坐着。

    难得，他能这么悠闲。

    眼下这个情况，邵刚这哥们很有可能醒不过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于大为就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昨天邵明雪这丫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的电话号码，也没找到她两个姑姑的联系方式，估摸着应该是在镇子或者屯子里生活。

    呼市那边其实有一些人都是在山里面生活的，虽然叫做镇，但周围被大山或者全是平原围着，也没啥交通和联络方式。

    所以摆在于大为面前的事情，就又多了几种选择。

    要不然把剩下的十万块钱给这孩子，自己把车拉走，至于邵明雪嘛，以后的事情只能靠她自己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这孩子退学然后打工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

    再者自己把这孩子带走，但中间却得花费大量的精力，给对方办收养证明，还有转学等等。

    卡特挖掘机也不能随便乱动，还得顺带照顾着植物人一样的兄弟。

    于大为不是圣人，所以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所以最优解，只能是十万块钱给这孩子，勾机他拉走，后期每个月再资助这姑娘一些，至少保证她顺利成年。

    能考上大学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到时候再说。

    至于退学打工这事儿，于大为是不会让这姑娘这么草率决定自己这一辈子的。

    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后，于大为打算这两天临走之前就跟这丫头好好说说。

    也就在于大为打算离开跟邵明雪摊牌的前一天，医院那边突然通知邵刚有转醒的迹象。

    于大为赶紧开车带着三个孩子去医院，来到病床前，发现对方手指，眼皮微动，确实有苏醒迹象。

    或许等一等，马上就能清醒过来。

    只是这一等就是一夜一天，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这哥们还是只有眼皮子偶尔动一动，说明对方确实是想醒过来。

    大夫多次提醒邵明雪，要坐在床边多跟父亲沟通交流，能说尽量去说，让亲人的声音环绕在对方耳边。

    只是或许真是平日里父女俩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尤其是这三年来，邵明雪的父亲越来越忙，也就让邵明雪更没有什么话题跟父亲说的了。

    最后只能是沉默着攥着父亲的手，偶尔在对方耳边叫一声老爸。

    “你们饿了吧，我出去给伱们弄点吃的。”于大为昨晚也没怎么睡，昏昏沉沉的起身看了一眼几人。

    段小武已经睡着了，甚至嫌弃凳子太硬，直接占了隔壁一个刚出院患者的床，呼呼的睡的正香。

    阿贵则是全程不说话，也不困，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挨着邵明雪的床边，目光偶尔会看向邵刚，偶尔则会看向邵明雪，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听到师父要出去买东西时，也起身站起来看向师父：“我也去？”

    “你不用，你就在这儿陪着小雪吧。”于大为轻叹了口气，转身迈步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人生最难过的事情就是，给对方希望之后，又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让人无比失望。

    医院对面有好多快餐，趁着没人，饭菜刚做好，于大为弄了四盒盒饭。

    等到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见邵明雪，段小武，阿贵三人紧张的站在床边，三双眼睛紧盯着床上的邵刚。

    于大为走过去一看，对方不仅双手在用力攥着自家女儿的手，眼皮也在不停的快速颤动，好像真的会随时醒过来一样。

    “爸！爸！你醒醒啊爸！”邵明雪此刻也无比紧张的攥着父亲的手，她死死盯着父亲那张无比苍白的脸，拼命的喊，拼命的喊。

    门外负责邵刚的女大夫似乎是被护士通知了情况，也顾不得其他，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冷静，声音不要太大，让他听见即可。”女大夫看了一眼邵明雪，“给他讲一些能刺激到他的事情，或者是快乐或者是难过，都行。”

    邵明雪闻言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赶紧朝着老爸开口：“爸，我最近过得很好，吃的好，睡得也好，比你不在的时候还胖了一些呢。”

    女大夫站在一旁满脸黑线的看着少女，不是你这么说，是想让你爹没有牵挂的走吗？

    “说点别的吧，丫头。聊聊你上学的事情。”女大夫站在于大为身侧，朝对面邵明雪开口。

    “上学？”邵明雪一愣，随后低头看着老爸，“爸，上学期我学习成绩有进步了，从班级倒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四，我们班主任还夸我了呢。”

    女大夫：“……”

    这孩子的学习……他爹醒了建议他给姑娘找个补习班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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