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送葬之刃」削去了猛扑过来的、一群奇形怪状的恶魔半截身子。

    在「天空恶魔」的哀嚎声中，它们流逝的生命能量，全都化作杰尔曼的补给，一点也不剩。

    嗤嗤嗤——

    他身上一个又一个骇然的伤口，都在超速自我疗愈。

    崩碎的骨头重组，撕裂的皮肉缝合，一切回归原本。

    这时，一个瞬息之后，高大的身影将杰尔曼笼罩。

    杰尔曼抬头。

    扭着长鞭脑袋的「血月」陡然降临，手指头指向了杰尔曼。

    随后，祂言语了。

    在杰尔曼耳畔，这一串陌生的语句如同混沌呓语，不过，他却本能地理解了其中的涵义。

    「我将取走你的力量」

    杰尔曼瞳孔一缩，立刻感知到一小股力量，从他身上剥离，化作一团云雾，汇聚向「血月」的方向。

    他皱了皱眉头，并不坐以待毙，挥动「送葬之刃」，将它巨大化，劈砍了过去！

    轰——

    一道黑色斩击波，凌厉地直冲「血月」。

    「血月」在吞吃了杰尔曼的一小股力量后，就轻盈地跃起，极其灵动地躲过了这一记斩击波。

    斩击波唰唰唰地扫过后方的一大群「天空恶魔」，将它们尽数击溃，化作弥漫的粉尘。

    「血月」却看都不看一眼。

    这种耗材，祂要多少，有多少。

    祂又要抬起手指，向杰尔曼发出言灵。

    这时候，天际却忽然发出一记令人牙酸的、吱吱吱的破空声。

    「深海」飞来！

    祂身上的触手绞杀了一路的「天空恶魔」，满身的嘴巴噬咬了不少血肉，这时候血淋淋的祂如魔神降临。

    刚才两位半神合力迎击「血月」，激战正酣时，「深海」就被一大团「天空恶魔」包围纠缠。

    而「血月」则直接调转枪头，瞄准了杰尔曼。

    「深海」很快就理解了「血月」的意思。

    祂是认为，两位半神中，威胁最大的是杰尔曼，所以要优先解决。

    尽管「深海」对「血月」的这种判断很不愉快，可是这位半神也理智地认识到这的确是事实。

    如果「狩猎」先祂一步，被「血月」杀死，那么这场神战基本可以宣告结束与失败。

    祂隐忍了这么多年，放弃了只顾自己的「蛊怨」与「血肉」，不是为了看到这种结果的。

    于是，当祂解决了那一大波「天空恶魔」后，就立马赶了过来。

    祂看到「狩猎」没有大碍，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接管与「血月」的搏斗，让「狩猎」喘一口气。

    「狩猎」杰尔曼也趁着这个时机，感知全身，确认自己被「血月」夺走了多少力量。

    很快，他就发觉，「圣洁月光大剑」、「雷之戒指」象征的那一部分，已经消失了。

    换句话说，杰尔曼现在可以具现化出一模一样的器具，但是却使不出与「圣洁月光大剑」、「雷之戒指」一样的能力。

    在理解了这一点后，杰尔曼平静地调整呼吸，又一次投入战场。

    他与「深海」一同对战「血月」，同时在激战的间隙，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自己如今的盟友。

    在「血月」刻意退去，如羚羊一样跳到远方后，两位半神才暂时停下抢攻。

    这时候，「深海」对杰尔曼说出了祂的理解。

    “我们的力量，源头都是「血月」的选中，这份力量，会以最适应我们的方式呈现。”

    “因此，我才是「深海」，你才是「狩猎」，半神之间才会有这么多不同。”

    “但是，说到底，我们的力量提升得太快、太多，超出了正常的周期，这么一来，这些力量就会很不稳定。”

    “我们这些半神还好，有这么多年时间巩固力量，就像是换血一样，这股力量基本已经是我们自己的了。”

    “可是，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祂能够轻易地夺走你的部分力量……要小心，尽可能地不要着道。”

    杰尔曼点点头，回答道：“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飞遁到远处的「血月」，忽然又有了动作。

    祂的长鞭脑袋与肢体都在扭动着，在那之后，整具身躯都发生了急剧膨胀，在那么一瞬，就整个爆裂开来。

    不过，爆裂之后的祂并没有四分五裂，反而呈现出全新的形态。

    「血月」变得有大型种大小，飞了起来，像是一头巨大的、完全漆黑的蝙蝠，那双蝠翼撑开，几乎遮天蔽日。

    同时，祂巨大的躯体之下，仍有许多黑色触须在摆动，这让祂看起来，又像是一头长着庞大牛角的水母。

    「深海」身上的众多眼睛，一同睁开：

    “这就是祂的姿态之三……祂开始顾不得整颗星球的结界，也要先杀掉我们了。”

    与此同时，本来群聚在天穹之上的那些「天空恶魔」，仿佛一个个空降兵一样，接二连三地坠向下方的地面。

    「血月」已无暇让这群「天空恶魔」待在这里了。

    不过，这么一来，整颗星球的生物，可能就要因数量众多的「天空恶魔」从天而降，而经历一场举世浩劫。

    杰尔曼尽可能地不去想小滴、比司吉、金、尼特罗、酷拉皮卡他们的情况。

    关心则乱。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只有击败眼前的、一切「天空恶魔」的根源，才能够真正地解决这场灾厄。

    现在返回去救人，根本无法拯救任何人，只是拖延了一小段时间而已。

    正如他之前做出的决定——他不去找「黑暗」，「黑暗」还是会来新大陆找他。

    与其让新大陆化作神战战场，还不如杰尔曼主动出击，在墙壁之后与「黑暗」决战。

    唳——

    「血月」以那副如巨大黑蝠的姿态，发出了刺耳唳叫，震得两位半神都是几乎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

    杰尔曼与「深海」勉强抗住了第一波唳叫。

    祂们刚想要靠近「血月」一些，「血月」就又发出了新的一波唳叫。

    唳——

    第二波唳叫，配合着第一波的余威，令两位半神寸步难行，心智、感知都出现了紊乱。

    梦境般的云雾正在靠近！

    眼看祂们就又要坠入「血月」编织的梦境中去了。

    杰尔曼抓住了短暂的时机，使用了「黑暗徽章」。

    咻——

    梦境吞噬了「深海」，可是，杰尔曼却从中消失。

    「血月」反应过来时，杰尔曼已经在祂的身后闪现出来，手中「送葬之刃」猛地砍下。

    唰唰唰——

    「血月」庞大身躯之下的触须即刻甩动，组成了一堵流动的墙壁，挡住了「送葬之刃」的斩击。

    尽管「送葬之刃」将这些触须尽数斩断，可是杰尔曼的攻势也因此被瓦解。

    「血月」趁着这个时机转身，巨大的蝠翼扫来，就将杰尔曼扫飞出去。

    杰尔曼被震飞出去后，强行在空中停住，他半边的血肉淋漓，左脸更是有部分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他转身抓住几只还未来得及坠落地面的「天空恶魔」，将它们斩杀，身上的伤势这才恢复了部分。

    忽而，杰尔曼感觉到了什么，同时，黑暗也将他笼罩。

    他猛一抬头，「血月」已经飞到了他的正上方，又一次使出了那熟悉的言灵。

    「我将取走你的力量」

    果然，杰尔曼身上又有一小股力量飞出，不受控制地飞向「血月」。

    杰尔曼只能任由它们离去。

    这是坏消息。

    当然也有好消息。

    那就是「血月」的「梦境吞噬」被杰尔曼打断，这么一来，「深海」就直接破除梦境，恢复自由。

    祂看到杰尔曼又一次与「血月」对峙，就知道是杰尔曼帮了祂，可是却因此又被夺走了部分力量。

    「深海」不能放任这种事继续发生，否则杰尔曼的力量迟早要被「血月」全部抽干。

    祂立即携带漫天风雷，如同末日降临般，朝着「血月」杀来。

    「血月」不得不回身，准备迎击来自「深海」的强势一击。    

    杰尔曼简短地感知自身，就发觉这一次被夺走的是「收藏者的头颅」与「畸怪跛行者的蠕动」。

    他并没有因此就惊慌，而是仍旧从容地调整自身，化用了身上五种类「徽章」的力量，与「深海」展开配合。

    杰尔曼重整旗鼓，展开银色双翼，逼近到「血月」身边。

    两位半神聚集力量，一同夹击「血月」！

    轰——

    惊世骇俗的三股波动，撞击在一起，在高空中引发了一场可怖的爆炸。

    那是纯粹的能量宣泄！

    隆隆——

    爆炸余威，将周边的云雾彻底驱散，露出了天空的血色满月，视野中都被猩红沐浴。

    咻——

    全身上下没有多少完整的杰尔曼，从空中一路向下坠落，好在他的意识还在，非常快就把握住了平衡。

    他在空中顿住，任由伤口超速再生。

    咳咳——

    杰尔曼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又喘息着，这才好了许多，他抬头再看去，就看到了骇然的一幕。

    「血月」又一次转换了形态。

    那黑蝠形态消失，变成了一大团从上方垂挂下来的巨大触手，而触手上有着众多红色眼球。

    红色的眼球一个个都睁开来，惊悚地看着下方。

    与此同时，杰尔曼与「深海」给予祂的伤口上，这时候都爬满了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杰尔曼仔细一看，就看得清楚，那些全都是他相当熟悉的「信使小鬼」。

    那些干瘦的、无助的「信使小鬼」，爬在了「血月」这副姿态的身躯之上，用自身化作乌有作为代价，来治疗「血月」。

    下一刻，杰尔曼转头看向另一边。

    在那里，与杰尔曼一样伤痕累累的「深海」出现，朝杰尔曼摆了摆自身的触手，示意自己没事。

    杰尔曼就不再去看「深海」，事实上他都自身难保。

    在吞噬了不知多少「信使小鬼」之后，「血月」就猛地将所有触手撑开，朝下一荡，整个身体就飘向更高处。

    「深海」的声音传来。

    “祂要短暂地解除「星球封锁」，使出祂仅剩的全部力量了……别让祂成功！”

    「深海」说完，就第一个腾空飞去，也不顾身上的伤势。

    杰尔曼也二话不说地紧随其后。

    两道光柱直直升空，破空呼啸。

    可是，祂们还是晚了一步。

    「血月」在空中彻底“绽放”了祂的触手，猛地扒在了那颗“猩红满月”上。

    那颗“月亮”，竟然被掰动了，并缓慢地挪动了位置，变得越发赤红。

    下一刻，杰尔曼就被红光笼罩，顿在了高空，动弹不得，身上的力量，也一个接一个地剥离！

    「送葬之刃」

    「雷霆战锤」

    「螺纹手杖」

    「黑暗徽章」

    「蛊怨徽章」

    「深海徽章」

    杰尔曼竟然被一口气，抽走了六种类所象征的力量！

    「深海」也感知到自身的力量在剥离，可是并没有杰尔曼那么明显。

    祂也顾不得杰尔曼的状况，一路朝「血月」而去。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祂！

    不一会儿，磅礴的飓风与惊雷，就与高空中不断挪动的「猩红满月」正面碰上！

    轰——

    这是比之前那场爆炸还要可怖的威力，震得杰尔曼都倒飞出去。

    他虽然从刚才那种动弹不得的状况中挣脱出来，但是身上能用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杰尔曼仰头看去，就见爆炸的余波已经悄然消散，只是接下来看到的，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猩红满月」近乎完好无损，只有那么一点黑色的缺损，像是太阳黑子一样。

    「深海」却已支离破碎，力量飞逝……

    这位半神在空中不断地崩解，身上大部分都已经化作粉尘，仅剩的一些也像是白纸被火焰燃烧一样……

    祂也理解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仅存的神智瞥向了下方的杰尔曼，叹息了一声。

    “我还是低估了「血月」的全力……把你卷进来，是我的殊死一搏，只是，还是失败了……”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接受吧……请你……守住我们的尊严。”

    说完，「深海」的残躯彻底消散。

    不过，他最后一丝力量，杰尔曼将其接收了过来。

    只是，在高空那「猩红满月」面前，这完全是杯水车薪。

    半神的死亡并不是永恒的。

    事实上，只要有忠诚的「神之使徒」愿意持续不断地用仪式供养，祂们的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不久前的世界上所有的半神，祂们的「神之使徒」都已经死亡。

    这意味着已经没有「神之使徒」为祂们操办仪式了。

    更不要说，很可能在数百年后就会发生的「外神吞星」，几乎杜绝了半神们复活的可能。

    「深海」已经算作彻底死亡，同样的道理，在杰尔曼身上也是行得通的。

    他只要在这里死了，同样无人能够将他复活。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深海」最后的那句话“请你守住我们的尊严”，就是知道杰尔曼也不可能战胜「猩红满月」。

    祂只希望杰尔曼能守住祂们这些叛逆的半神的尊严。

    杰尔曼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剩的力量。

    「血肉徽章」

    「狩猎徽章」

    「传送提灯」

    「锯肉刀」

    「霰弹火铳」

    他知道自己的确不可能赢了，哪怕再怎么精神论，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在这之前还能打，可是他现在的力量一削再削，已经无法战胜「猩红满月」了。

    这么一瞬，他的眼前如走马花灯般走过诸多场景，最终定格在那一夜。

    他初次见到东·富力士，并从东那里得知世界真相的时刻。

    东说了很多，询问杰尔曼是怎么看待的。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与东说的。

    “那就好……说实话，我不懂科学创造，我只懂得作为猎人，猎杀我的猎物。”

    “「半神」占据了黑暗大陆，把持了绝大多数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全都是人类社会梦寐以求的。”

    “「红月」占据了天空，封锁了速度与高度。”

    “如果祂们都死了，那么挡在人类面前的所有阻碍都会消失。”

    “人类可以尽情地用黑暗大陆的资源，发展一切科学技术，同时突破大气层，来到外太空。”

    “五十年内，我们必然能载人升空。”

    “五百年内，我们必然能离开这颗星球，像两千多年前的人类一样，进行宇宙的大迁徙。”

    “或许的确没有办法击败「外神」那种敌人，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回避。”

    “祂想要成熟的果实，那就给祂，我们去找青涩的果实。”

    “这就是我的答案。”

    下定了决心。

    杰尔曼具现化出锯肉刀与霰弹火铳，执在手上，昂然看向空中的「猩红满月」。

    这就是我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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