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骂，再怎么恨铁不成钢，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做了错事，当老娘的哪能不帮他收拾烂摊子。  

谢老夫人从头问了一遍，确保谢远志将尾巴处理干净，并未留下把柄，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谢远志想得更多一些，他与万氏成亲几年，对岳家也多有了解，他知道自己害万氏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岳家知道，否则不说岳父，那几个舅子就能把他给劈了。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不知道受了几个舅子多少叮嘱和威胁，整日里战战兢兢，就连跟胡眉来往也是小心再小心，只能借着出外诊治病人的机会见面。

万氏端庄温柔，从来不肯越矩行事，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自小受够了谢谢老太爷的管教，长大后就连婚事也做不得主，早就对万氏心有芥蒂，渐渐地已经上升到恨的程度。

只不过前些年老太爷镇着，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忤逆，老太爷一死，他头上压着的大山没有了，他成了家主，终于能放开些许。  

设计万氏染上肺痨，虽有胡眉在背后挑拨，可他自己亦是早有除掉万氏的想法，只不过是借胡眉给的理由行事罢了。  

万氏对他来说就是老太爷的爪牙，作为罩在他头顶上的阴影，和离或休妻都不能解除，只有让这个人彻底消失，才能彻底解开他心里的结。  

害万氏染病，他并不后悔，可岳家是个大麻烦。

万家存在一天，他就要担

惊受怕一天。

还有万氏，她已经开始怀疑染上肺痨不是意外，若让她与万家通上气，一旦万家得知真相，绝对饶不了他。

事已至此，万氏要除，万家更不能留。

谢老夫人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转了转手里的佛珠，“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娘，万家压在咱们家头上那么多年，要不是儿子娶了万氏，再等十年也翻不了身，娘真的甘心吗？”

“你什么意思？”

“儿子的意思是，既然要做，不如做绝！”谢远志眯了眯眼，表情阴狠，“斩草不除根，必有后祸！万家，不能留！”

谢老夫人心跳加速，蓦地攥紧佛珠，“远志，你可想好了，那是你的岳家，棠安外祖家，咱们两家虽有些竞争，可也远远没有到害人的地步，这一步踏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娘，这些年眉儿不求名分地跟着我，已经受了许多委屈，现在她怀了我的儿子，娘难道想让这头一个孙子流落在外头吗？”

谢老夫人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就去做吧，不过......这事万万不能让棠安知道。”

“儿子知道了。”谢远志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在他开门的前一刻，一个身影慌忙退进了角落阴影里。

老太太一夜未睡，次日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万氏暂住的小院。

万氏已经醒了，在

里屋咳得撕心裂肺，间或夹杂着气力不足的哭泣声。  

丫鬟们站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进去。

往常都是芳容在里头伺候，她们只负责把洗漱用的热水巾帕和饭食送到门口就行。

谁知道今天一早老爷身边的渡河过来了，说芳容昨晚意图对老爷不轨，老爷下令将她发卖了出去。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没人在前头顶着，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万氏得的是肺痨，真正会折磨死人的那种，她们虽是卖了身契的丫鬟，可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谢老夫人原本就没睡好，看到门口这幅乱象，再听到里面万氏的哭声咳嗽声，心虚夹着愤怒登时一齐爆发了出来。

“一个个长本事了，里头是你们当家的夫人，不去伺候，站在外头干什么？等着老身拨几个丫鬟伺候你们不成！”

老太太一发威，丫鬟们慌忙跪下，稀稀拉拉地求饶，就是不愿意挪动一步去屋里。  

这些丫鬟有万氏从家里带过来的，也有原本就在谢家伺候的，万氏性子温和，平日里对这些丫鬟多有宽容，很少为难她们，久而久之竟养的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

谢老夫人气得半死，怒喝一声，“来人！”，便要将这些丫鬟拉下去打板子。  

却在这时，管家领着几个锦衣妇人进来了，谢老夫人眼皮子一跳，快步迎上去，“妹子怎么来了？静云一病，这些人就不听使唤，倒叫你

们看笑话了。”  

来人正是万氏的母亲周氏和万氏几个嫂嫂，周氏性子与万氏如出一辙的温和，忙道：“老姐姐快别这样说，是我考虑的不周到，昨个儿她爹打听来一副方子，刚抓了药。

本想着递了帖子再来，是静云几个嫂嫂想妹妹了，正好路过这里，来看看静云如何了，可好些了吗？”

“静云这不是一般的病，恐怕......也是我这个当婆母的照料不周，唉......”谢老夫人擦擦眼角，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氏见她眼圈发暗，面色疲惫，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女儿闹得吃不好睡不好，感动的跟什么似的，连连摇头，“老姐姐千万别这么说，静云有您这样的婆母是她的福分。”

万氏上面四个哥哥，都已经娶亲，周氏是个和善的婆母，几个媳妇虽各有各的脾气性格，却是少见的和睦，如万氏大嫂韩氏，向来聪慧敏锐。

听见里屋传来的哭声，她心下暗自计较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出言打断二人：“娘，叙旧时候多的是，咱们今儿是来看云妹妹的，时间还早，妹妹应当还未用药，不如把咱们带来的药拿去煎了，让妹妹先吃了再说？”

周氏这才想起这茬，“对，你说得对，药呢，快拿出来。”

万家婆子连忙上前，把药包递给跪在最前头的丫鬟，“莲蓉，你去。”

莲蓉脸色一白，歪倒在地，“我，我......”

她是万氏带来的陪嫁丫鬟，更是万家的家生子，万氏院里除了芳容就数她最体面，以往没少冒尖出头，眼下却是怕的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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