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和周大勇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没吭声。

韩母推开门看见院子，像是又想到了伤心事，眼泪流得更凶了，把锁往周大勇手里一塞，抹了把泪，“你们看便看吧，看完把大门锁上就成，老婆子我看不得这些，就先走了。”

宋锦目送韩母蹒跚离去，收回视线看向灶房门口新覆盖的泥土。

那底下是一滩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只是地上的血迹可以用泥土掩盖，门板上溅上去的血滴却没办法抹去。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吕氏受死的时候有多绝望。

宋锦背过身闭了闭眼，手指一抬召出水镜。

韩老二和吕氏的孩子前些日子刚过了周岁，依照时间推算，吕氏应当是去年正月左右怀上的孩子。

有了关于观音庙的猜测，这次宋锦直接回溯到去年正月初一。

当天过年，韩家人起的很早，天不亮就围坐着吃饭。

饭桌上，韩母长吁短叹，话里话外说吕氏跟韩大嫂不合，害得她没法看着孙子过节。

韩老二脸色不太高兴，当即便放下筷子道：“娘若是想念大哥一家，不如现在就搬过去住，让我大哥大嫂天天侍奉你孝敬你，两家为啥分家娘不知道吗？还不是娘跟大嫂天天嚼碎嘴，说我媳妇儿......”

韩老二说到一半，觑见吕氏红了眼眶，忙闭了嘴。

韩母却讪讪道：“啥碎嘴，要是你媳妇早点让我抱上孙子......”

韩老二给她使了个眼色，韩母不情不愿地熄了声。

但话藏在肚子里，不说出来不痛快，韩母吭哧半晌，又开口了：“我听说城西有座观音庙很灵验，不少人去拜了，回来就怀了孩子，观音庙三月才开一回，今儿正好是正月初一，机会难得，让你媳妇也拜拜去。”

韩老二显然也是想要孩子的，闻言下意识看向吕氏，见吕氏缓缓点了点头，一下子高兴起来，道：“我这就去准备东西，待会儿陪你去观音庙！”

韩母却将他拦住，“那是观音庙，都是尼姑妇人，可不兴男人跟着，巧的很，张家媳妇昨个还说要去观音庙，就让你媳妇跟她一道吧。”

看到这里，宋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桩案子，三个死者，三个去过观音庙的妇人，三家孩子长得都不像父亲。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宋锦收回水镜，抬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挨个看了一遍所有屋子。

大概是因为死过人，韩老二家东西没人动过，一针一线都呆在原处没挪地方，也因此，宋锦一眼便瞧见东屋床头挂着的红色荷包，荷包上绣着观音送子图。

回溯冯大郎家时她在其中一间屋子瞧见过，也有这么一个荷包。

周大勇见她盯着屋子看了片刻忽然沉下脸，忙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嗯，发现了。”宋锦取下墙上挂着的荷包，在周大勇眼前晃了晃，“周叔，你看这荷包眼熟吗？”

周大勇想了想，点头，“确实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冯家？”

“哦对对对，就是冯家！欸？你怎么知道？”

宋锦唇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收起荷包，“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周叔，你现在去找韩捕快，回去禀告县令大人，让他准备好人马，傍晚时我会带着证据去县衙找你们。”

她笃定的语气属实有些震慑到周大勇，他深吸口气，压下心里一闪而过的震惊，“我回县衙说一声，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危险......”

宋锦摇摇头，“来不及了，周叔快去吧。”

周大勇还要说什么，宋锦却已经转身快步走远了。

观音庙在城西大梵山，距县里约莫二十余里的路程，宋锦回家牵了驴车出城，一路往西疾行，没走多远却在官道上看见一架眼熟的马车。

追上去一看，驾车的果然是赵应。

宋锦看一眼悬在正中的太阳，“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在家吃火锅吗？”

“啊宋，宋姑娘......”赵应轻咳一声，脸色尴尬，“我，公子......”

雕花木牖处忽然探出只修长的手，拉开苍青色锦帘，露出里面青隽的侧脸来。

聂景珩：“那宋姑娘呢？不是说中午会回去做饭吗？”

不久前赵虎送来的竹筒里说发现了十三白子踪影，就在城西大梵山观音庙。

他命人探查五年才得到这消息，当下便撂下筷子带着赵应出了门往大梵山去，谁知半路竟遇上宋锦。

宋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转开话题，“看你们的方向，是去大梵山？好巧，我也是，一起吧。”

聂景珩眯了眯眼，似是轻笑了下，目光中却泛起警惕，“观音庙今日不开，宋姑娘去大梵山做什么？”

大梵山山高林密，山路又陡峭，离永阳县还远，早年观音庙建了没多久就荒废了，直到几年前有人出钱修缮，又传出观音送子灵验的传言，香火才渐渐多了起来。

但大梵山上可去之处只此一个，宋锦说要去大梵山，必然是去观音庙。

莫非宋锦与十三白子有关？

宋锦却很坦荡，“城里最近频发杀子案，我怀疑跟观音庙有关系，所以前去一探究竟，你们也是为此而来吗？好云呢？她最是好奇，没跟着你们吗？”

聂景珩垂眼看着她，眸中警惕渐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一马一驴重新上路，不多时抵达山脚。

明日是观音庙开门迎香客的日子，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割杂草的扫地的支摊子的，还有人划起一大片地方让香客停车马的，已然有几分热闹了。

宋锦付了几枚铜板，便有人牵了驴车和马车去看守着。

临走前，那人看了一眼宋锦与聂景珩，十分热心地说：“夫人和公子来的这么早，想来是为了求第一炷香的吧，不过那观音庙不让男客进，公子还是不要白跑一趟了。”

赵应扑哧一声笑出来，想开口解释，想到此行目的又生生闭上了嘴，憋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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