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在第三天，也就是周四的晚上，来到了老城区的天主教堂，相比于后来建造的无比宏伟和华丽的新教教堂，柏林大多数的天主教堂都很小且很昏暗，但是足够古老。

尼克的肤色是最好的隐蔽色，他费了些劲打晕了神父，来到了这家教堂唯一一件忏悔室的后方。

忏悔室通常由两部分组成，前面是一个小房间，通常可供一个人站着，门的正对面会有一面墙，有些墙上有窗口，有些没有，而墙的对面站着神父，教徒会这样面对神父来进行忏悔。

当然有的时候那背后什么人也没有，也有可能站着的不是神父，所以很多教徒会约好熟悉的神父，这样才能让他们内心中的秘密得到倾吐。

这位席勒医生今天是注定等不到神父了，尼克站在墙的后面想到，可惜这家教堂的忏悔室的墙壁是没有窗口的，他不能发挥他特工的优势，观察对面的面部表情。

很快门被打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尼克觉得几乎能听得到对方呼吸的频率，但无论如何也很难想象，一个脚步这么轻的人前天杀了三个盖世太保，还把他们都挂到了十字架上。

但在对面的人终于在墙面前站定的时候，尼克感觉到墙的对面的笼子困住了一头野兽。

“我要忏悔，主……”

尼克咳嗽了两声，对面的声音果然消失了，尼克开口说：“我很抱歉，我不是你忏悔的好对象。”

“哦？”对方发出了一声不带情绪的讶异声。

“我知道你前天做了什么事，我看到了……你的作品，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有关阿图尔的，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神父怎么了？”

尼克听到对面的人问道，这声音听起来虚无飘渺，像倒映在水中的树影，好像一点波澜都能吹散，又好像被吹散之时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没事，我送他回休息室休息了。”尼克说：“我发誓我的举动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我不是来伤害你们当中任何一个的。”

对面沉默着不回话，尼克只好说：“三年前我们摧毁了一家实验室，目的是不让轴心国拥有原子弹，但在后来的调查当中，我们发现一个叫做九头蛇的神秘组织很有可能提前窃取了那间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并在某处完成了它。”

“某个未被完成的核心部件当中有一个重要编号，只有拿到这个编号我们才能知道他们都掌握了什么技术，这种技术是否可以被完善并造出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阿图尔是唯一知道这个编号的人。”

“他死于一场谋杀当中，我们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我们调查到你是他在死前见过的唯一一个人，你的嫌疑很大，所以我们盯上了你，但我们没想到你还招惹上了盖世太保，或者还有更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在教堂里杀了三个他们的人，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侮辱，在最后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会愈发疯狂，如果你不想离开柏林，你会需要我们的帮助的。”

尼克听到对方的呼吸频率变了，但并不是因紧张而急促，他似乎是在感到满意，就像一头餍足的野兽在小憩。

“你们会如何帮我？”

“至少我们可以帮你逃脱盖世太保的追捕。”

“我又要如何回报你们？”

“我知道阿图尔有可能没有把编号告诉你，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个编号那么重要，没有人告诉过他，但我需要你详细描述你与他相处的细节，包括他对你都说了些什么，这对你来说并不难，不是吗？”

“你是一个好特工。”尼克听到对面说，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忽然揪紧了。

“但你找错了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砰砰！！

尼克猛然回头，从这个狭小空间后方的窗户里看到一队又一队盖世太保冲了进来，正在一间一间的砸门，他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说：“这是你的陷阱？！”

他听到对方轻声笑了起来，和之前严肃的态度截然不同，似乎也有了些心情和他闲聊。

“你是个好特工。”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你擅长把一切不公平的交易伪装成等价交换，并理直气壮的拿出来谈判，让你的所有对手认为坐在牌桌上会是个好选择，但你永远都是那个出其不意率先掀翻桌子的人——卑鄙、粗鲁且邪恶。”

尼克现在没空听他说话，他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他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跑是肯定跑不过的，而现在外面的通道上全都是盖世太保。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打破这面墙，从席勒身后的门出去，或许还有一丝逃脱的可能，该死的，他肯定早就预料到这种情景了。

“很多人把武力当做最后手段，但我恰恰相反。”尼克听到对方说：“如果你甚至不能从暴力中活下来，那就算上了桌，也只是食材而已。”

尼克使劲捶了两拳墙壁，他知道这墙应该能打开，但是开关不在他这边，他只好用手锤了一下旁边的墙壁说：“听着，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对你采取什么暴力措施……”

“你认为我有义务对等的回报你吗？”

尼克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听着越来越近的拍门声，只好放低了语气说：“好吧，确实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尤其是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让我过去。”

“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尼克的眼球飞速地颤动着，这显示他正在高速思考，他知道所谓的帮他躲过盖世太保的追捕之类的鬼话糊弄不过去了，对方把这群蠢货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可以让他们指哪打哪，追捕对他来说本就是个可笑的词。

“你想要什么？”尼克只好问道。

“我需要足够多的药品，尤其是凝血药物，另外我需要一本给孕妇接生的医学指导手册。”

“有人快生了？”尼克本能的问，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么多，于是他只好说：“我只有一些消炎镇静的药物，还有消毒杀菌的药水，但搞不到凝血药，那东西管制的太厉害了。”

“指导手册我想我能找到，或许我还能找到能给孕妇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但他们现在大多距离这里很远。”

“我只要一本指导手册。”

“没问题。”尼克一口答应下来，有些焦急的说：“快让我过去，他们快来了！！”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对不能被逮捕，因为在最后这疯狂的几个月里，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可不想死在黎明的最前夕。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松了，尼克一推墙壁发现能够转动，他推开墙壁冲了过去，对面却什么都没有，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尼克只好把墙壁复原，偷偷溜了出去。

尼克一瘸一拐地回到房子里的时候，看到琼斯的手上拿了一张通缉令，这玩意儿在这几个月里跟废纸差不多，哪怕你出门朝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一眼，你都可能被通缉，尼克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琼斯却好像看得很认真，尼克在换药的中途朝通缉令上看了过去，奇怪的是通缉令上没有照片，头像那部分是全黑，这意味着他们在通缉一个神秘人，也就是说他们找到了一件不知道是谁干的坏事。

往下一看，果然，还有一张教堂照片，就是出现了三具尸体的教堂，下面的描述写着——“一个恐怖的教堂杀手背叛了他伟大的国家，制造出骇人听闻的凶案，他必将会被绳之以法。”

措辞当中有一些尼克不太能理解的德语里的对仗，但盖世太保写的标语都是这样的，看起来气势汹汹，充满煽动性，但实际仔细想想，就会觉得非常可笑。

如果他们真的能把凶手绳之以法的话，就不会发这通缉令了，人人都知道他们有预防逮捕法案，如果是在全盛时期，他们甚至可以把教堂区域的所有人抓进集中营，只因为他们可能是凶手或是看到了凶手但没有举报。

但现在他们只能发这可笑的通缉令，尼克想，他们这样反而给席勒提供了绝佳机会，他只需要匿名举报自己，出现在了某个教堂盖世太保就会一拥而入，就像今天这样。

因为他们越是无力，就要越证明自己仍如往常一样强大，在这种压力之下，没有人有空去想是否有人要利用他们，只管赫赫扬扬的冲进去就行。

老虎捕猎之前都是尽可能隐藏身形，但狗一定要呲牙叫几声。

尼克在心中为他们的智商哀叹，但同时也为自己的未来哀叹，这家伙真是太不好对付了，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但尼克并不打算放弃他手里还有一条线索，席勒问他要了孕妇生产的指导手册，这意味着他可能认识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

虽然席勒是个外科医生，但是接生这事儿是有很强的专业性的，判断胎儿和孕妇的状态可不在心外科医生的专业范畴之内，但毕竟是个医生，如果有本指导手册，情况就会好很多。

再联想到之前席勒去的民居，那么即将生产的很有可能是艾森哈特夫人，虽然不知道席勒同艾森哈特一家有什么关系，但这或许会是他的弱点。

壁炉暖意融融，一名眉目温柔的红发女人正挺着大肚子靠在躺椅上，借着壁炉的火光织毛衣，而两个男人坐在茶几的对面，挪动着手中的棋子。

执黑子的是席勒，而另一个人的眉眼在壁炉火光忽隐忽现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冷峻，赫然是年轻时的万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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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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