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第280章 父子你站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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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皇宫东侧的春和宫,是为太子居所。
太子给了苏晏一枚牙牌,除了晚上宫禁时间之外,皆可以自由进出。
苏晏此刻就坐在春和宫的大殿内,看着手中的一份名单。
汤山温泉之旅延期了。因为神宫监的姚太监提供过来的失踪者名单,很快就送到了苏晏手上。
一共六名內侍,都是祭陵当天给太子当向导,负责布置捕鹿陷阱的,爆炸过后不知所踪。
名单里有这六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情况等信息,看着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之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联系。
苏晏没看出端倪,便问太子身边的內侍:“当日是哪位公公负责去神宫监借人?对接的是谁?”
成胜道:“是老奴。对接的是神宫监的少监,姓林。”
苏晏问:“那位林公公是当场点了这六个人,还是入内写了名单?”
成胜回忆了一下:“当场点的。就从他身边的队伍里叫出来这六人。”
“看来神宫监——”
正在这时,太子带着一队侍卫穿过庭院,脚步匆匆地拾阶而上,走进殿门。
“清河来啦!”朱贺霖唤道,“聊什么呢你们,我好像听见在说神宫监?”
“小爷回来了。”苏晏起身,亲手替他解了被细雨沾湿的斗篷。两人挨得近了,朱贺霖享受似的眯起眼,悄悄吸了一口他衣领处的肥皂香味。苏晏没留意,接着道,“的确在说这个,我觉得神宫监从上到下都透着可疑,但没有证据。小爷呢,有什么发现?”
朱贺霖把解下来的斗篷往內侍身上一丢,挥手示意他们退出殿去,随即拉着苏晏往榻上坐。
“我又去了一趟钟山,可惜半途下雨,没能再进入爆炸现场。于是转头去山麓的陵谷寺,借口给双亲祈福要连做几场法事,然后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主持看我像头镶金的大肥羊,牙都要笑歪了。”
苏晏笑着端起茶杯递过去:“那么小爷趁机打探到了什么?”
朱贺霖连喝几口,袖子一抹嘴:“那是座南朝古寺,倒不是新建的。可通往钟山的采药路却是八年前所修,的确有人捐资,是南京城中的一个大富商。和尚们管他叫‘钱善人’。
“我问和尚,一年能采多少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又试探道,想开个药铺,问能否与他们合作,结果有个执事警惕起来,把和尚们都叫去念经了。
“回城后,小爷顺便让侍卫们去打听,有没有姓钱的富商,做药材生意的。结果查了所有的药铺,都没有姓钱的掌柜。”
苏晏思索道:“也许这个钱善人,做的并非药材生意。他捐资给陵谷寺修建山路,假称采药,为的是掩盖另一项生意。”
“什么生意?”朱贺霖想起侍卫在爆炸现场找到的几块微微闪光的石头,心里忽然敞亮,把打听到的这些信息连了起来,“啊!莫非是采矿?”
大铭律法规定,金、银、铜、铁这四种金属矿以及盐矿,只能朝廷开采,严禁私人开采,凡盗矿偷采者,一经查处严惩不贷。
苏晏也怀疑修建那些山路与滑索的用途,倘若能验出他们捡到的石头所含金属成分,就基本能确定是不是盗矿了。
“那些石头如何了,找矿工验出来了么?”他问。
“昨日小爷命几名侍卫带着石头去找人验看,但矿工村落距此较远,尚未有回音。”
朱贺霖想来想去,越发恼火,拍案道:“就在南京城外,皇陵所在的山头,可谓是眼皮子底下,竟还有人胆敢盗矿私采!南京城的这些大小官儿们,眼睛都瞎了么?”
苏晏叹道:“盗矿之事倘若属实,说南京官员人人都不知情,无人牵涉其中乃至包庇、勾结,我是万万不信的。”
朱贺霖与他看法一致,抓起那张向导名单:“小爷看神宫监就够可疑的!他们就在钟山孝陵内,十有八九监守自盗!”
“可是有两个疑点:
“第一,神宫监再怎么借职务之便,也不过是一群守陵的阉人,就算姚太监再有能耐,也难以合一监之力,完成捐资、修路、开采、运输、冶炼等一系列的举动。那么他们是否有合作者,甚至是权势更大的指使者?
“第二,既是违法盗矿,必要匿影藏形,为何反而设下白鹿陷阱,将小爷引至附近?难道仅仅是为了引发泥石流,谋害东宫吗?万一真的冲击到了皇陵,神宫监上下难逃责罚,他们又为何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苏晏的这两个疑惑,朱贺霖左思右想,也没个定论。但他直觉,那个捐资修路的“钱善人”一定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只要把这个人挖出来,也许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朱贺霖说了自己的看法,苏晏表示认同,并且提醒:“这个‘钱善人’也可能是化名,甚至连大富商的身份都是假的。整个南京内外城,人口足有百万,想要找出此人实属不易,我觉得不适合用广撒网的方式。”
这话也正是朱贺霖心中所虑,他想了想,说:“一步步来。先确定是什么矿,再从最明显的神宫监下手,还有那个为他们打掩护的陵谷寺。小爷就不信了,这么大个事,揪不出狐狸尾巴!”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都按兵不动,等待侍卫的回复,偶尔去钟山视察一下,南京工部修整陵木、水道的进展如何。
半个多月后,那几名侍卫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将从石头中提炼出的一点儿金属展示给太子看。
“因为要仔细提炼,耽误了不少工夫……禀小爷,矿冶工将这些石头水浸磨粉后,用淘洗法一遍遍去除石粉,最后沉底剩下矿粉。再利用熔点不同,先后融出了这两粒,说大的是金,小的是铜。”
苏晏看着纸包内一大一小的两粒金属碎,想起了矿石博物馆中的介绍:“是金铜共生矿,以金矿为主,铜矿伴生。”
朱贺霖惊怒之后反笑:“山路是八年前修的,也就是说,他们至少偷偷开采了八年,没被朝廷发现,这可真是狗胆包天!”
换作另一座山,这八年内都有可能被发现。就是因为钟山是皇陵所在,戒律森严,只每年的三大祭、四小祭举行祀事,也都是从京城派礼部官员来主持,仪式结束就走了。平日里,神宫监把持着整座钟山,所以这藏于北峰后的矿洞才没有曝光。
开采出的金与铜,都流去了哪里?恐怕只有揪出此矿洞的经营者,才能知晓。
朱贺霖想来想去,决定先给远在京城的父皇写一封密信,告知此事,连同这两粒碎金、碎铜一并寄去,作为证据。
结果他的信还没写完,京城那边的消息就先传了过来——
因南京礼部尚书上报揭发,众多朝臣纷纷弹劾太子亵渎皇陵、损伤龙脉,圣上与太后因此震怒不已,正在议定太子的罪名。皇帝还送来了一份由内阁草拟的问责文书,要求太子说明情况,如实上报。
朱贺霖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他茫然地眨着眼,问苏晏:“什么意思……鲁化人在背后捅我一刀?朝臣们都信了?连父皇也信了?”
苏晏也觉得眩晕,脑中又开始嗡嗡地响,眼前光影再次扭曲盘旋。这回他从史书支离破碎的字眼中,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太子朱贺霖就是因为牵涉皇陵一案,被景隆帝流放,在应天府整整待了三年。
期间大臣们激烈争议国本,朱贺霖的储位险些被废,直到十八岁才回到京城,登基大宝。
但因其在南京期间,几度遭遇投毒等暗杀,元气大伤,继位后身体每况愈下,勉强又支撑了四五年。其间因主张讨伐北漠、平定南海东海而颇有战绩武功,终因旧疾发作,于二十三岁时英年早逝,谥号为“武”……
二十三岁!还那么的年轻……苏晏脚下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从手脚到心口都凉透了。
朱贺霖见状,连忙扶住他,接连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因为过于紧张,倒把自己激荡的情绪给撂在了一边。
苏晏喝了点热水,逐渐缓过气来,紧紧抓住朱贺霖的胳膊,咬牙道:“有我在……”
“什么?”朱贺霖没听清。
苏晏提高了声量:“有我在,谁也别想害你!无论原本的道路是怎样的,我在这里,就要踩出一条自己的路!”
朱贺霖一怔,慢慢笑了起来:“清河……小爷方才真的很震惊、很愤怒,也很委屈,但不知怎的,这会儿忽然就不惊也不怒了。”
他抱住苏晏,像头大狗把脸埋在对方颈窝用力蹭,深吸口气后,说:“小爷知道,自己始终是一些人的眼中钉,他们想方设法要拔除我。但我不会恐慌,更不会退缩,因为这场战斗不仅关乎我自己,还关乎我身边这么多人,尤其是你——我始终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臣一定会竭尽所能,辅佐殿下,助殿下实现宏图大志!
——我既然选择登上太子殿下这艘船,就要用我的微薄之力,为你劈波斩浪。当然,也是为了能依靠这艘船的庇佑,不为风雨雷电所苦。
——我誓与太子殿下……与朱贺霖一生一世永不相负,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为了你,小爷也绝不能让自己出事!”朱贺霖抬起脸,眼底闪动着坚定而锐意的光,“我们一同来商量个对策。小爷就不信了,合你我之力,渡不了这一劫,过不了这一关!”
苏晏因着他的话,也全然冷静下来,回抱朱贺霖,拍了拍他的后背:“小爷先松手,我们坐下来好好策划应对之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半个多时辰,忽然听见殿门外內侍禀报:“南京礼部尚书鲁大人求见。”
朱贺霖冷笑:“贼老头,还有脸来见我?就不怕被东宫侍卫乱棍打出去!”
苏晏心生疑窦,对朱贺霖道:“不急,先听听鲁尚书打算说什么。”
结果鲁尚书一进大殿,就朝太子下跪行了大礼,涕零道:“老臣刚刚听说南京礼部上报白鹿案一事,惊骇惶恐万分,臣的奏本里,根本不是这么写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朱贺霖扬起剑眉,目光凛冽,语气却异常沉稳:“鲁尚书何出此言。祭陵之事,按例由南京礼部行文上报,鲁尚书曾来询问过孤的情况,孤也照实回答了。至于你的奏本里究竟如何写的,孤又如何见得到、管得着?”
鲁尚书被他一挤兑,越发惭愧又焦急,忙从怀中取出几页纸,呈交给他:“这是老臣所送奏本的誊抄稿,请太子殿下过目。”
朱贺霖接过来,自己不看,转手递给苏晏:“孤最近眼睛疼,苏侍郎帮忙看看罢。”
苏晏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份奏本上所写的比较简洁,并未提到白鹿一事,只说太子主持的祭陵大典顺利完成后,钟山北峰上骤然土石崩塌、溪潭潨泻冲毁了部分陵木,或因地震导致。所幸陵园无碍,南京有关各部、司将及时修护山坡,还请圣上放心。
倘若照这份奏本所写,完全不至于引发那么大的朝堂争议,也牵扯不到太子的什么罪名。
除非……苏晏思索后,问:“既然尚书大人说,自己写的奏本,与朝廷收到的奏本内容不一,那么或许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错,被人调包。敢问尚书大人,这份奏本是如何送去京城的?”
鲁尚书道:“通过驿站的‘马上飞递’,送往京城通政司。”
苏晏问:“送奏本去驿站的礼部官吏,是否信得过?”
“是跟随老夫多年的亲信,断不会暗中调包。他回来禀告说,亲手交给了信差。”
“那么问题就可能出在驿站了。要么信差无意中被人偷换信筒,要么信差就是调包奏本之人。”
鲁尚书道:“苏侍郎所言在理,老夫这便带人去驿站,查清此事。”
苏晏阻拦:“不急,就这么明里过去的话,恐打草惊蛇,不若悄悄地绑了信差,逼他们老实交代。”
鲁尚书吃惊:“苏侍郎万不可刑讯逼供,就逼算出来也未必是真话。”
苏晏笑道:“尚书大人多虑了,我自然有既不伤人、又让人说真话的法子。”
朱贺霖观言察色到了此刻,方才起身上前,亲手搀扶起鲁化人:“老尚书不必惶恐,此事究竟有何内情,孤一定会查个清楚。还请先如实回答孤一个问题——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钱善人’的富翁,做药材或矿石生意?”
鲁尚书愣住,努力回忆后摇头:“并未听闻。南京户部负责税收,若是做生意的富翁,册子上都有录注,老臣可以去向税课司把册子拿过来找一找。”
“有劳鲁尚书了。”朱贺霖说了两句场面话,让內侍把鲁化人送出了春和宫。
他转头问苏晏:“清河觉得此人之言是否可信?”
苏晏答:“观其言行,不像作伪。来南京后,我作为副手与他多有接触,这老头子虽然啰嗦又死板,但没什么坏心思。”
朱贺霖忖道:“如此看来,信差十分可疑。我让侍卫趁夜潜入驿站,把信差与驿丞都绑了,好好拷问一番。”
苏晏颔首,忽然又问:“那个叫桃铃的小宫女,就这么逃出宫去,无影无踪了?”
“这个我也让皇宫守卫一直在查,说是怀疑躲在运水车里逃出去的。”
“把那天夜里负责运水的內侍们都控制起来,逐一盘问。还有,查那宫女的底子,既然是本地人,家里还有什么亲属,七大姑八大姨,一个都别放过!”苏晏说道,“很多事,策划得越复杂、掺和的人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破绽。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天衣无缝的局,只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朱贺霖点头道:“清河说得对,都按你说的办。”
苏晏问:“那你打算写给皇爷的私信,还准备写么?如何写?”
朱贺霖想了想,说:“写。但先不说有人盗矿之事,就当一个被委屈冤枉的儿子向父亲抱个怨、撒个娇,看我父皇如何回应。”
苏晏琢磨他语气中隐隐的针锋相对之意,忍不住说道:“喂,你该不会因为这事,对皇爷心中生怨吧?”
朱贺霖斜着眼睛看他:“怎么,你不高兴了?那你倒是说说,就这件事儿,你是站我父皇那边,还是站我这边?是心疼他呢,还是心疼我呢?”
苏晏:“……”
给人出送命题这种坏习惯,也能子继父业?
朱贺霖见他没有立刻站队到自己这边,顿时不高兴了:“好哇,嘴上说得好听,和小爷一生一世永不相负,实际上呢?还不是把屁股坐在父皇那边!喂——”他学着苏晏的腔调,从黑沉沉的脸色中挤出又酸又苦的醋汁来,“你该不会真把屁股坐他身上了?用的是什么姿势?”
苏晏不料太子突然发出灵魂质问,还带了一语双关的荤味,一时间有些心虚,又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以前还能义正辞严地说“我与皇爷之间清清白白”,可如今……清白没了,还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得起来?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反驳:“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小黄图画多了,满脑子黄色废料。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揶揄我?”
朱贺霖挑了挑眉:“该策划的策划,该安排的安排,该行动的行动。除此之外的时间,小爷还得照常过日子,难道一被人污蔑构陷,小爷就要日夜忧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群见不得光的宵小之辈,想得倒美!”
他一把拽住苏晏的手腕:“汤山暂时去不成了,好在皇宫里也有人工挖的温泉浴池,晚膳后同小爷一起泡澡!”
苏晏使劲挣,挣不开,叫道:“我不和你一起泡澡!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讲点礼义廉耻,懂得什么叫避嫌……”
朱贺霖越发笃定他与自己父皇有一腿,这是以长辈自居呢!还顺从他父皇的要求,要避嫌?朱贺霖心里气得要呕血,恶狠狠威胁:“再敢忤逆小爷,今夜就让你当太子妃,以后你该避嫌的就是公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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