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真？”

当夏季即将结束之际，郭猛也终于从包括白羊部等多个部落中证实了一个消息——西申国即将派兵参与犬戎、乌氏和朐衍戎的南侵联军——这是各部落从来自北地狄戎和丰镐西南的陆浑戎处探子所得知的消息。

得知这一消息的郭猛，此刻差点便仰天大笑——西申国若是高举大旗一块南侵，则周平王这些年来试图重塑的天下共主身份，便会被自己母家这一番操作坑死。

尤其是与北地三戎邻近的幾内诸侯，譬如梁国、芮国之流，必定再度深恨周平王；哪怕周平王派出使节安抚这些诸侯国，也必定不为诸侯国君臣所信。

然而周平王难道还能出钱安慰这些诸侯国不成？郭猛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抵达洛邑，进入周王宫城内所见的破败建筑，但凡周平王还有一枚刀币，亦不至于让其破败如斯。

除非周平王能勒令母家西申国收兵回撤——但是这几乎不可能。

按老丈人仲通早先在沙盘上所指，郭猛已知西申国位于泾水上游关中平原与北地山区交接之处，地形极为重要，为北地狄戎入侵关中必经之路；如此重要道路，西申国若中途退出北地三戎联军，只怕登时便会被犬戎和乌氏暴揍一通。

若不能劝西申国“回头是岸”，周平王眼下便只有一招挽回声望。

“势必让虢公或公子以‘尊王攘夷’之名，北击狄戎，无论胜败如何，

周王当可摆脱勾结狄戎之嫌疑。”

虽然周平王当年着实是跟随母家西申国勾结犬戎，击破周王室大军不说，甚至将周幽王弑杀，可谓让天下大哗；然而今时今日，周平王已然在努力抚平历史的伤痕，断然不希望诸侯国认为自己又要“旧病复发”，否则定然是前功尽弃。

只是……郭猛的便宜老爹这阵子可谓是被周平王扶持郭猛制衡之术坑得郁闷万分，此刻要让虢公忌父尽弃前嫌，哪有这么容易！

“然而周王多半会优先请求虢公举起‘尊王攘夷’旗帜，出兵讨伐北地狄戎南侵之军。”

郭猛微微颔首，毕竟在周平王眼中，无论此前瑕邑三破狄戎的战绩如何耀眼，然而瑕邑终归只是虢国的一座城邑罢了，如此实力，即便这两年以偷袭之术屡破狄戎，其实力仍不可能是虢公忌父拥有实力所能比的。

毕竟是一城敌一国，实力差距怎么可能如此之快能赶上？

这也怪不得周平王，毕竟周平王囿于当初弑父自立的罪名，不光对天下诸侯国，便是对幾内诸侯国，亦无足够实力约束，原本周王室派驻于各个大诸侯国中世卿世禄的重臣，多半不耻于周平王所为，因而周平王在虢国之内并无可靠的高层眼线，自然对郭猛实力快速增长并不清楚。

而洛邑巨商则是为了怂恿郭猛及早出兵击破北地犬戎、乌氏等强力狄戎部落集团，以早日夺取对关中丰镐

以东地区的绝对控制之权，以便于洛邑巨商毫无阻滞与关中部落交易，开拓这一片“蓝海”，自然也没有将郭猛的瑕邑真实实力情况完全告知周平王。

在诸多原因之下，周平王便被如此蒙蔽，压根无从了解郭猛的真正实力。

更何况自周武王以降，整个西周不管是王畿还是诸侯国，皆采取分封之法，从未施行过“后世”战国之后的集权之制，对于郭猛所能动员之人力物力，自然亦是难于理解。

更为糟糕的是，周平王当年被废太子之位，与母后一块逃亡母家西申国之后，面对父亲宗周的强大实力，周平王不得不放下原太子的身份，事必躬亲，深入西申国基层了解实力，恨不得一分实力发挥出两分。

虽然这段经历让周平王对西申国这种常见的分封权力架构和实力了解更为深入，但是同样也“误导”了周平王对瑕邑迥然不同的集权架构下实力的了解。

“因而在周王眼中，若要扛起‘尊王攘夷’大旗，瑕邑仍远不够班。”

甚至是虢公忌父也是如此，虽然有大量从瑕邑邻近城邑传回的消息，声称瑕邑光战马便有过万，然而虢国君臣皆认为这不过是夸大之言，甚至认为若瑕邑当真拥有过万战马，亦并非坏事——瑕邑府库将会被如此之多的战马拖垮，反而成为巨大的负担。

总之，哪怕是虢国内部，国都上阳城内的大贵族们也不过是认为

瑕邑封君公子猛（郭猛）在周平王支持下忤逆罢了，实力并不如声势这么响亮——这刚好与实际情况相反，郭猛三破狄戎的声望虽然响亮，但是在郭猛刻意隐瞒实力下，其实瑕邑实力远比声望更高——这是虢公忌父等人都无法想象的。

——不过区区不到两年时间，瑕邑怎会增长如此之多实力，这还是那个曾经的西陲重镇瑕邑么？

或许只有瑕邑的重臣缭和毛遂，才能对瑕邑如今的实力有通盘的了解吧，然而此二人不说，别人如何能知晓？

又或者即便此二人说了，便当真有人相信么？

便是连从温国赶来待了数月的子奔和子英都只是隐约有此感觉罢了。

果然十来日后，郭猛便从温国在国都上阳城的商会所控制的密探木简之中，得知周平王的使者已经入宫。

“看来周王果真选择的是吾父。”

不过与略有担心的子英相比，郭猛倒是丝毫不担心，毕竟就在这十来日之间，毛遂所谈妥的协议，更是让郭猛信心十足。

毛遂不光在唇舌之间便将西虢君臣唬的一愣一愣的，更是答应派出西虢国君庶子赶来瑕邑与郭猛会盟，至于商贸之事，更是打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与瑕邑对接。

而且毛遂甚至说动了西虢君臣同意其国人以雇佣军方式加入到瑕邑中协同作战，让缭和温颖子英皆是惊喜莫名。

然而毛遂与秦国大贵族们私下谈妥的协定，则让郭猛和

缭不禁动容。

“秦国当真实力雄厚，若非缺乏有战略眼光之大臣，只怕早就一飞冲天。”

“不知秦国大贵族们究竟欲囤积几个月之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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