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

    叶开的爱是宽恕，李寻欢的爱是无私，而傅红雪的爱，却比上述二人更难表达。

    他的爱是含蓄的，是不善于表达。

    他既高傲，又自卑，很少有人能让他将自己炙热的情感当面倾诉起来。

    月色下，慕容复看着傅红雪远行的独特走姿，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容。

    他太明白了傅红雪内心深处的苦悲了，太明白向他这样的人，能够主动奔赴相爱的人身旁，是究竟下了多么大的勇气！

    不过期间过程虽然曲折，但眼下的傅红雪起码能得到一个归宿。

    若是叶开得知了这一点，恐怕也会像他这般露出笑容。

    ……

    多情子，十七岁。

    本姓胡，身世不明，幼年时投入西方屋宿海门下，少年时武功已有大成，所练“天绝地灭大搜魂手”为武林中七大秘技之，杀人无算。

    独身末娶。

    九月入关，奸杀女人六人。

    十月初，在长安城中被慕容复所斩杀。

    阴入地三十岁。

    金入木三十三岁。

    两人联手，杀人无算，号称“五行双杀”，武功极诡秘。

    两人性情刻薄，一毛不拔，近年已成巨富。

    阴入地好色．

    金入本天阉。

    三月二十一，慕容复惊现江湖，亲手斩杀杀阴人地，金入木。

    “百无禁忌”杨无忌，五十岁。

    少年出家，未曾娶妻，二十岁时就已成名江湖，甚至被人视为武当掌门、巴山道士齐名的“方外七大剑客”之一。

    后又一手创建“白云观”，在万马堂覆灭后，已成了关外边陲之地的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四月初一，慕容复在白云观中亲手斩杀杨无忌。

    倪慧，二十岁。

    “藏珍阁主”次女，聪慧机敏，轻功极高，独门暗器天女花歹毒霸道，曾杀三人。

    独身末嫁。

    四月初七，慕容复杀倪慧。

    “天王斩归鬼刀”苗天王，三十六岁。

    此人身高二尺五，妻妾无数，刀长九尺，堪称天下第一大刀。

    其人虽然是个侏儒，但却刀法精妙，杀气浓烈。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时若惊雷闪电，气势骇人。

    与慕容复一战时，曾经一刀劈塌了天龙古刹的大殿。

    四月初十，慕容复杀苗天王。

    一枝花千里香，二十九岁。

    采花盗，擅轻功迷药。

    独身未娶。

    四月十五日，慕容复杀千里香。

    厚厚的卷宗中还有一大迭资料，是始在他对面的两个人从各地找来的。

    但他只翻了这几页，就没有再看下去。

    则站着一人，而这人是青衣白袜的顾棋。

    不过他却少了一只手，让他身影显得尤为突兀。

    现在他看来一点都不故作神秘了。

    他对这个身影却很恭谨，就像是忠心的臣于对待君主。

    他虽然就站在人影对面，中问却隔着很大、跟宽的一张桌子。

    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永远和别人保持着段适当的距离。

    他的笑容虽可亲，却从来也没有人敢冒渎他，因为他就是当今武林中最富传奇的人物。

    他就是公子羽。

    屋子里清雅幽静，每一样东西都经过极仔细的选择，摆在最适当的地方。桌子上的东西却不多，除了那迭卷宗外，就只有一柄用黄缓包着的长剑。

    窗外花影移动，听不见人声，屋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不说话的时候，他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太大，任何人都知道公子喜欢安静。

    卷宗合起。

    公子羽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我看这些东西?”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将卷宗推还给他们，仿佛生怕沾着了上面的血腥和杀气。

    顾棋道：“因为他杀了燕南飞。”

    公子羽皱了皱眉，道：“看来他还是输了！”

    “输了！”

    顾棋点点头道。

    “而且傅红雪也败在了他手下。”

    顾棋又道。

    “傅红雪败了？”

    公子羽难得脸色有了变化。

    顾棋恭敬道：“他败了。”

    公子羽道：“他还活着？”

    顾棋道：“他还活着！”

    公子羽道：“但吴画却死在他的手中！”

    顾棋道：“是的！”

    吴画便是天龙古刹的疯和尚，他也是公子羽贴身护卫，名列琴棋书画剑之列。

    公子羽道：“你也被他逼迫斩断了一只手……”

    顾旗道：“是。”

    公子羽叹气道：“幸好你只少了一只手，幸好用左手也一样可以下棋……”

    顾棋道：“是。”

    与吴画笔起来，他自然显得幸运太多。

    公子羽道：“杨无律、倪平、诸葛断三人，都是死于傅红雪之手？”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杨无律是受你吩咐，才去找傅红雪的?’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倪平是为了争强好胜，要跟他比一比谁的剑更快?”

    顾棋道“是。”

    倪平便是假卓玉贞的胞弟，“藏珍阁主”倪宝峰的次男，使长剑，江湖后起一辈剑容中颇负盛名之快剑。

    独身未娶。

    倪家大院溃散后，常宿于名妓白如玉之玉香院。

    四月初十与诸葛断死于傅红雪之手。

    公子羽道“诸葛断为什么要将他三个妻子全都杀死?”

    顾棋道“因为她们对别的男人笑了笑。”

    公子羽摇摇头，道：“这两人个全无自知之明，一个太多疑，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以后千万不列吸收这种人加入我们的组织。”

    顾棋恭敬点头道：“是。”

    公于羽见状，他的神色又和缓了，道“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刀法却不弱。”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据说傅红雪近来一直很消沉，几乎天天都沉迷在温柔乡里。”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可是你找的这些好手们，却还是连他的刀都挡不住。”

    顾棋不敢再开口，连一个“是”字都不敢说了。

    公子羽却在等着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回答必须明确简短，可是必须要有回答。没有回答，就表示他的问题不值得重视。

    任何不重视他的人，保证都会得到适当的惩罚。

    顾棋终于道：“他虽然沉浸在温柔乡，但他的手却还是很稳……”

    公子羽道：“你的计划对他没有影响?”

    顾棋道：“有一点。”

    公于羽道：“什么影响?”

    顾棋道：“让他疲于奔命，身陷绝望，让他的刀不再留情！”

    公子羽道：“所以当他所谓的真相破灭后，他的出手必将狠辣无情！”

    顾棋在旁静静倾听。

    公于羽继续接着道“因为愤怒也是种力量，种可以推动人做很多事的力量．”

    顾棋看着他，充满了佩服和尊敬。

    他从不轻视他的敌人。他的分析和判断永远正确。

    他对敌人的了解，也许比那个人自已更深刻。所以他成功了，他的成功，绝不是因为幸运。

    公子羽忽又问道“他还是要等别人先出手再拔刀?’

    顾棋道：“是。”

    公子羽叹了口气，道：“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能后发制人的，绝对比先发制人更可怕。”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你知道为什么?”

    顾棋道：“因为一招击出，将发末发时，力量最软弱，他的刀就在这一瞬间切断了对方的命脉。”

    公子羽道：“别人能不能做到?”

    顾棋道：“不能。”

    公子羽道：“为什么?”

    顾棋道，“这一瞬即纵即逝，除了他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公于羽微笑：“看来伱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顾棋道：“略有一点。”

    他不敢说虚，他说的是实话。在公子羽面前，无论谁都必须说实。

    “但这样的刀，却还是败在他手中……”

    公子羽语气突然变得莫名。

    傅红雪的刀究竟有多么可怕，顾棋与他都很清楚。

    他的刀虽然后发，但却先至，一旦出手就绝不会失败。

    尤其是含愤恨下的他，出手出招绝不留情。

    面对这样的傅红雪，任何人都不敢轻言取胜。

    哪怕是他也不能，毕竟胜是胜，但却未必不会死！

    “他使出了一招江湖上前所未见的剑法。”

    顾棋突然道。

    “什么剑法？”

    公子羽眼睛突然亮了。

    “天外飞仙！”

    顾棋道。

    公子羽微笑道：“天外飞仙，好美的名字！”

    顾棋却突然眼露恐惧，道：“但那剑法也太无情，绝不似人间才有的剑法！”

    公子羽道：“你亲眼看到过？”

    顾棋道：“我曾派人在暗中观战，而他明明已经察觉，却还是故意放走了他！”

    说道此处，顾棋便恭敬上前打开一册画卷。

    画上的人物繁多，栩栩如生，画的仿佛是段段故事。每一段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人。

    这个人就是慕容复。

    而在最后一张画卷时，里面背景正是一片竹林，在画笔上傅红雪的刀依旧寒气渗人。

    然而慕容复的身影却好似笼罩在月光之下，他手中的剑更好似暗含不知名的规则，让人乍看一眼就绝对挪不开目光。

    哪怕是在画卷上，顾棋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

    公子羽又笑了，许久后道：“的确是天下无双的剑法……这样的剑法，这样的人，难怪能在十八年前就连那柄飞刀也掩盖不住他的风采！”

    顾棋闻言，却突然道“但据我所知，天下还有两个人能制住他。”

    公子羽道：“其中一个是叶开?”

    顾棋道“是。”

    公子羽慢慢地站起，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满圆花香扑面面来。

    他静静地站着，不动，也不开口。

    顾旗更不敢动。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道：“有件事你们只怕还不知道。”

    顾棋仍然不敢问。

    公子羽道：“我不喜欢杀人，我这一生中，从未亲手杀过人……”

    顾棋并不惊奇。

    因为有些人杀人是用不着自己动手的。

    公子羽道：“没有人能制住他，恐怕就连叶开也不行，或许就连我也只能杀了他。”

    ——因为有些人就像是一把剑，刚剑。

    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而且不提这个人是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

    公子羽道：“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破例杀人。”

    顾棋明白。

    因为公子羽还有顾忌。

    他仁义无双的快名，并不是容易得来的，所以他不能杀人，尤其更不能杀慕容复。

    他与叶开乃是莫逆之交，前不久又不惜辛苦特意成全了傅红雪。

    他与叶开之间的情谊，甚至早已超过了当年的阿飞与李寻欢。

    因此这种情谊，更为难能可贵。

    公子羽成名江湖已经长达近十年，已经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神话。

    但叶开手中的飞刀，早已成为了武林中的传说，甚至他都无需出手，就可以将他苦心营造的一切化，大半化作覆水。

    毕竟他的师父沈浪还在人世，作为他的晚辈，李寻欢也在人世，“飞剑客”阿飞也在人世。

    只要这些人尚在人世一天，公子羽就绝不敢轻言一手遮天、

    虽然这江湖，这武林，已早是他囊中之物了。

    顾棋抬起头，恭敬道：“但他的名号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公子羽沉默许久，终于叹道：“看来我或许要破例了！”

    他是沈浪的弟子，又是武林中新的神话，因此他只能胜，而不能败。

    因为一旦败了，他所苦心营造的一切将要彻底化作乌有。

    而且他清楚一点，与傅红雪这柄刀不同，公子羽明白自己难以说动慕容复改变心意，转而来做他的替身。

    因为就在十八年前，这个男人便已独步天下，其人亲手所创的势力，甚至比今日的他还要可怕。

    但他却离奇放下了这一切，将那庞然大物交给上官小仙。

    若不是上官小仙与叶开苦恋十年，二人终成眷侣飘然远去，恐怕他未必能这么轻松掌握整个江湖。

    正因为清楚这个道理，公子羽才明白自己这一战已经不能避免。

    “多派一点让他杀！”

    公子羽吩咐道。

    慕容复昔年在江湖上的威名，可谓是无人不知。

    尤其他与叶开二人在长安并肩抵御魔教南下，为中原武林营造了长达二十年的安宁。

    这份恩情，无论是七大剑派，还是少林武当，都对此心存敬仰。

    公子羽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输。

    但他也明白一点，那便是在武林中慕容复并不是个该杀的人。

    为了他的名声，必须让他先动手。

    他杀得人越多，他出手时歼敌时，武林中只会盛传他侠名。

    顾棋道：“我去安排。”

    公子羽微笑道：“好！”

    ……

    花香满园。

    公子羽背着双手，出现在花丛中。他的心情很好，他相信他的属下一定可以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杀人任务。

    可是他自己却不杀人的，从来都不杀。

    PS：春节快乐，愿诸位书友赚大钱，父母健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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