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场浓密的雾气后，突然暴雨如注，整座往丰县都似乎在柔弱地颤抖。

    浓雾中，缓缓走出一名黑衣男子，在一座古朴泰然的藏书阁前停下。

    天一阁

    守藏史是个鬓角泛白的媪妪，掌着灯笼，坐在窗子后面，平淡的目光的看过李清霖的手令后，眼底多了几分波动。

    轰隆！！

    便见一头体型巨大，头有丈高，身子有一艘渡船般长短的王鲔，豁然冲出了水面，昂首将那几条毒蛇吞入。

    只是这次，李清霖的话语中带上了几丝真挚。

    一对暗红色眼眸更加鲜艳如血，带着玲珑剔透的光芒，却冰冷得没有半点感情，散发着莫名的威严。

    体型又大了一圈，高度彻底超过常人，有八尺之高，足一丈宽，且躯体更加协调强壮。

    浑浊的江水底部，一只体型格外纤长，通体乌青，十分霸气的龙鳄，正在默默消化肚中的食物。

    在控水的天赋下，两侧水流安静的淌过，只发出极为隐晦的波动痕迹。

    他这般急迫的想要修复、完善五老清心铭，不惜以弟子门徒为祭品，真的只是为了疗愈伤势，守住自己手中的家业？

    沿岸礁石堆，一群鳄鱼趴在浅水中，只露出一排排近乎为骨刺的背部。

    那么王鲔之后必定会去那块大石碑上睡觉，第二日，又会重新开始捕食！

    似乎，那块大石板可以帮助王鲔消化其他妖兽的道基之物！

    一看到这，碧玉元蟾心中一片火热。

    那把白首刀安静的立于石桌上，光滑如新，古朴返璞。

    自然觉得区区练武武者，为何强悍如此？

    碧玉元蟾缓缓入水。

    听到动静，李贤氏在奴仆的搀扶下，从屋里走出。

    风浪不兴，落叶不乱。

    雨打窗门，模糊了天地。

    除了那只大鲶鱼，又有一群游鱼窜了进来。

    闻守非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满意。

    李清霖闻言，沉默片刻，躬身行礼，

    大嶅蟹，自己能击中他多次，但大嶅蟹只要夹住自己一下，怕就要万事休矣。

    直到李贤氏有些困顿，回屋浅寐，闻守非才缓缓站起，从李清霖身边经过，

    李清霖目光有些颤抖，只觉得这清晨的寒气格外刺骨，让他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

    而在王鲔之下，还有一鳄、一蟹、一对鮟鱇鱼。

    半月后。

    那，大姜为何要临时增添以武入道的内容？

    用这种方式修成的仙，算什么？

    大铁时，为何会有仙神传下武道内容？

    然，养神之后再无路，武道通神，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

    一股信息浮现心头，

    神足通

    碧玉元蟾向来喜欢欺轻怕硬。

    他转而从怀里取出一对皎白脚镯，递给李清霖，

    “我看伱有一对护腕，想来你需要这个。两对策此人，虽然是苍天授箓观的观主，但我见过他，他很……特别。

    劫。

    碧玉元蟾的眼睑快速眨动，便见那居然是几条毒蛇，花花绿绿的。

    炼髓打出玄意，五脏浑圆躯壳近乎妖孽，气血狼烟充盈百丈、养神更加不凡，有种种变化，甚至撬动天象……

    这四只妖兽已经习惯了王鲔的存在，往往避着它出游。

    闻守非看着门后一脸意外表情的李清霖，面无表情，

    经过这些日子的留意，碧玉元蟾大致摸清楚了泥驼江浅滩的情况。

    他心神一动，身影嗖的一声，无声无息的掠出数丈之远，又突兀的停下。

    蟹为大嶅蟹，躯干遍布水藻，蟹甲坚硬，一双蟹钳足以开山裂石，碧玉元蟾估摸着，就算是自己被夹一下，怕也有些吃不消。

    不急不急。

    碧玉元蟾安静的趴在沙滩的淤泥下，感受着胃中消化蛇胆带来的暖流，默默陷入浅睡中，

    ……

    泥驼江浅滩内。

    他总有一天，要这些老家伙，安安心心的养老！

    ……

    碧玉元蟾心中一凛，操控水流，蟾身一摆，直接上了岸。

    李贤氏拉着闻守非坐下，三言两语之间，就打开了话匣子，说着家常，连李清霖幼时逃学去藏钩斗草的糗事说了出来。

    一对鮟鱇鱼则是雌雄两鱼，面目狰狞，长相丑陋，头部长着一个好似灯笼的发光体，凡是被灯笼照到的水兽，便似乎被梦魇一般，乖乖的浮在原地，等着鮟鱇鱼吃掉自己。

    碧玉元蟾正要游上前去，便听见身后，江水哗啦啦的剧烈爆响，有一道骇人的巨大黑影，在快速上升！

    汹涌的水流，几乎要把碧玉元蟾抛向空中！

    闻守非一直听着，偶尔开口应和两句，毫无养神高手的架子。

    碧玉元蟾鬼鬼祟祟的游动着。

    “怪不得，那王羡如此求仙心切，自个儿却并未习武，怕也是知晓其中内情！”

    江水底部那只龙鳄，缓缓睁开眼睛，双目灵动，掠过一丝神采，如火焰般飘舞起伏。

    在一块大石碑上，露出白花花的肚子，晒着月华、日精。

    师傅俩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他在北屋竹林下踱步片刻，看到院中有不少练武的痕迹。

    都会在玉兔高升至半空、金乌初挂于山巅这两个时刻，前往浅滩沿岸，数十里之外的石峡堆。

    闻守非闻言，无奈摇摇头，

    闻守非的脸上蓦然多了几分笑意，轻步走到李贤氏面前，拱手行礼，道，

    “老姐姐，我是清霖的师傅闻守非，这么久了才来拜访，还请见谅呐！”

    秘纹血器？

    李清霖闻言，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甲车泥龙，乃至修仙者的法器。

    “倒是稀奇，白家那小子居然肯让人来天一阁阅书。”

    此外更是力大无穷，随便突游，便能带来撞断崖壁的力量。

    李清霖喃喃道，

    “天地之间有劫域，而修仙者，似乎亦有所谓的劫难……

    “嗯？”

    那只王鲔无疑是水中霸主，霸占了食物最丰富的一带，经常会有来自深海区的大量游鱼，巡游到浅滩，其中不乏妖兽，基本都被它猎食了。

    只可惜，《纪武旧书》后面的内容，便是些各个县城不同的练武风貌，有些文字，更是被抹掉了。

    脚镯与护腕相遇，两者突然发出淡淡的荧光，氤氲而起。

    李清霖隐隐想到了什么，继续看向后文。

    闻守非不欲多说。

    书架上放着的书籍不多，更有不少破破烂烂的线装书，或手抄的绢纸。

    但今日，却有个不速之客，悄然闯入了它们的水域。

    只要不被龙鳄发现，它有极大的把握，一击致命！

    ……

    但他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片刻后，李清霖立于台阶，看着闻守非的背影如融清风，飘然离去。

    “多谢……师傅。”

    闻守非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意外看了李清霖一眼，道，

    “你……知道了？”

    泥驼江

    王鲔自然不用多说，现在的碧玉元蟾还惹不起。

    哗啦啦……

    碧玉元蟾反应了过来，没成想刚来泥驼江不久，就被这里的原住民下了个马威。

    归根结底，武者之路，本就是另一种修炼法门！

    “所以说，王长生不是武者，水衡柳中的那位漓泉真人也不是武者。”

    “武者兵器，除了十锻、百锻、千锻之外，还有秘纹血器，以气血为源泉，可施展出近乎天赋神通的妙法。”

    闻守非开口道。

    却消耗了李清霖半缕气血。

    李清霖直接抓出那本《纪武旧书》。

    李贤氏闻言，目露惊喜之色，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握住闻守非，

    你安心修炼即可。”

    李清霖越是了解，越是去追寻答案，却发现迷雾后藏着一座冰山，未知的秘密更多。

    “霖哥儿，可是有客人？”

    媪妪温和的笑了笑，浑浊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李清霖心脏的位置。

    七四.二零七.二四二.三一

    整座天一阁寂寥无人，李清霖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阶梯上。

    它的颊下有青斑，布满了玄妙的花纹，居然也可以控水。

    那只银纹蟒的道基之物，它可是消化了足足一个月，才堪堪吸收完毕。

    却并无由凡蜕仙，由武入道的法门！

    修仙者，只需灵根、修仙功法及灵地，便可汇聚精、气、神三花，且以气之花为主导，开始修仙炼气，也称为炼气士！

    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鳄鱼群彻底陷入了暴乱，搅得泥浆滚滚，水浪起伏。

    心蟾悸动。

    鱼儿要拣鲜的吃。

    闻守非没有多说，点到为止。

    武者，以气血为能量源泉，催发秘纹血器。

    李清霖心中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一为炼体魄、二为养神意，并言旧法不旧，新法不新，当以武道通神！

    鳄为龙鳄，长有一丈有余，通体乌青，擅长死亡翻滚，更有‘龙吟’的天赋，可令大量鱼类晕厥失去意识，就算是妖兽也吃不消，一听龙吟，也会晕晕沉沉，久久无法回神。

    “怎么，见我登门，不高兴？”

    “您就是闻师傅！坐坐坐请坐！”

    闻守非背负着双手，扫了一圈院子，目光锁定在了李清霖日常修炼的北屋。

    李清霖见此，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大脑思绪一片混乱。

    它的暗红瞳目微闭，碧色的庞然身躯踏过沙滩，贴着江底淤泥游过。

    “师傅，弟子想问，武者一途，最终就是修成仙吗？”

    李清霖对着媪妪道谢一二，独上三楼。

    李清霖将自己前往天一阁，从纪武旧书上看到的内容缓缓道来。

    闻守非继续说道，

    “有我在，无需担忧你家人的安危，放手去做即可。”

    这龙鳄似乎是个异种，虽然也是刚化妖的小妖兽，但灵智不凡，远远超过银纹蟒、金雕这些小妖。

    李清霖抬头，看向窗子中倒映的自己。

    他发现这只王鲔，每日除了捕食、繁衍之外。

    如今的碧玉元蟾彻底消化了银纹蟒带来的养分。

    越看，脸色愈是苍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答落下。

    喉间的异物感，近些日子越发明显起来。

    如是也能在那大石碑上躺板板，必定可以大幅度缩短它的蜕变时间。

    闻守非这等养神高手，居然开始控制不住体内气血，锁精失衡？

    李清霖突然有些分不清闻守非的真实意图。

    背上的披甲疣粒变得更加棱角分明，碧玉中散发着金属光泽，变得极为厚重。

    好好的仙道不去求索，为何要创武？

    谁是旧法，谁又是新法？

    泥沙中的鱼虾隐隐察觉到一块巨大的阴影从自己头上掠过，直到碧玉元蟾走远，才突然反应过来，慌乱的逃窜。

    李清霖突然开口问道。

    失去前肢的同伴，有些呆傻的浮在水面。

    走进天一阁，如注的暴雨落在前后天井中，把院子都几乎化作汪洋，打落的树叶在水面上翻卷。

    李清霖立刻反应了过来，将闻守非引入院内。

    略显浑浊的江水中，几条细长的身影快速朝碧玉元蟾游来。

    养神之后既然无路，那上乘武功中，在养神之后，洞开精、神天门，孕育胸中一口清气，三花聚顶，正式踏足修仙之路的法门，又是什么东西！

    武道，不是修仙的前置条件吗？

    或者说……

    李清霖顿时一凛，深知面前这位媪妪，怕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本狂暴沛然的气血，经过脚镯、护腕内部某些神秘的纹路转化成特别的力道，隐隐托起了李清霖的身体。

    他所铸造的两对策套甲，若是可以，不妨集齐，他日或许有大用。”

    脚镯扣上李清霖的双脚，气血渐渐消耗，李清霖突然觉得自己变轻了。

    李清霖惊疑一声，目光有些愕然。

    不知从哪里游来一只似乎在逃命的大鲶鱼，一下子打破了水面的安静，不少鳄鱼猛地惊醒，拍打起巨大的水花，前去抢食。

    闻守非眼中带起淡淡笑意，却在李清霖抬头那刻，消失不见。

    它收敛气息，暗中观察着那只王鲔的行动规律。

    碧玉元蟾控水而行，一路悄然无声，就如同开了静步一般。

    根本无需锁精五关、养神这些前置境界！

    武者，就是武者，是一种迥然于修仙的道路！

    李清霖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迎刃而解。

    “你娘的眼疾不好治。火毒熏眼数十载，已经彻底破坏了眼膜，除非是有仙家灵丹，抑或极为罕见的异种妖兽，否则……”

    这些老家伙，总是做着自以为对的事，一个二个如同谜语人般，用残躯苦守着秘密。

    上乘武功中，关于养神后续的内容，是在大姜时期，被临时增添上去的！

    之前的历朝历代，世人只知锁精五关及养神两种境界，或许还有武者探索后续的武者之路。

    所以，只有先挑龙鳄了。

    碧玉元蟾分辨了下方向，朝那只龙鳄游去。

    不管是创武、还是篡改武道之途，这些方式，是那群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在渡劫，在求活么？”

    “你要找的书，在三楼天字书架上，自个儿去看就行。”

    其色青碧，服下色白，散发着浓郁的妖气。

    前面的内容倒是跟蒲嵩抄录给自己的一模一样，李清霖直接看到了后面的内容，

    “传曰：武道之始，在于大铁，时有仙神扶顶食铁王，授予武经两部。

    一只鳄鱼一口咬住同伴的前肢，然后死亡翻滚，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后，同伴的前肢应声断裂，这只鳄鱼二话不说的将其吞下。

    若是王鲔吃了什么妖兽，要消化道基之物。

    他隐约找到了这些谜团的共同点、连接点。

    鮟鱇鱼出入成双结对的，喜群殴，不讲妖德。

    此后数日，碧玉元蟾并未再贸然下水了。

    几日后，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李清霖的家门。

    注意力，完全沉入书中记载。

    ……

    王鲔的双眸中满是嗜血的暴虐和残忍，恶狠狠的瞪了沙滩上的碧玉元蟾，继而再次落入水中。

    按照媪妪的指示，李清霖来到天字书架上。

    “这是……”李清霖目光中掠过一丝惊异。

    “师刀死了。”

    碧玉元蟾愣了下，面对这送上门的辣条，卷起水流狠狠一拍！

    几条毒蛇顿时晕死过去，浮向水面。

    你莫要再多想，出了事，也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前面顶着。

    咔嚓！

    下一刻，

    碧玉元蟾的身影，瞬间游过江底，贴着泥沙消失在原地。

    突然，

    李清霖接过这对脚镯，沉甸甸的，冰冷的质感从手掌心传来。

    “这些事，你知道的太早了，有害无益。

    隐隐还从空气中，闻到了一缕血腥味。

    养神之后再无路？！

    这几条毒蛇似乎是专门朝碧玉元蟾赶来的，此刻飞速靠近，带着一股仇恨的意味，汹汹游来！

    “嗯？莫非又是那只银纹蟒的蛇子蛇孙？怎么杀不尽啊！”

    修仙者，以灵炁法力，辅以阵纹驾驭各种法器。

    两者之间，即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但奇怪的是，砖墙、书架、空气中没有半点潮湿冷气，反而极为干燥。

    人类的智慧，或许才是碧玉元蟾最大的优势。

    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的用武者之路对比修仙。

    尤其是碧玉元蟾的前后肢，居然开始长出一排排钝角，若是再尖锐一点，怕是都能当做锋利的刀锋了。

    碧玉元蟾并未深入泥驼江，只在沿岸的浅滩，游弋了百丈之远，感知着从远方，深不见底的江底，传来多道强大的气息，然后缓缓回岸。

    咔嚓。

    此刻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食物难得，怎么会有这种守株待兔之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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