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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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琴生听闻北方来了消息,匆匆赶回府上,传书不过是简单的一张纸条,管家非常慎重地将它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徐琴生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直奔到书房,拿起那纸条,短短两行字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管家见他表情有异,喊了他一声,徐琴生也没回答他,两眼瞪着那纸条发愣,好像在看什么天书。
徐琴生两手指捏着纸条,突然间那纸条好像有千斤重,他指尖用力的泛白,连着手都微微颤抖起来,管家分外诧异地看了看他,再次询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徐琴生说着,扶着椅背坐下来,抬手摆了摆,“你先出去吧,我……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大人。”管家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也不敢说什么,出去以后把屋门关上了,留徐琴生一个在屋子里坐着。
屋子里不能更安静了,门窗都关着,连一丝风都没有,徐琴生坐在桌前,盯着那纸条出神,他眼神中还有些许刻意的逃避,好像并不想再确认纸条上的信息是否属实。几乎是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颇为烦躁的想要写一封回信,于是展开信纸,动手准备写,他提着同样在颤抖的毛笔,脑中混乱,手抖也平静不下来,笔尖悬空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写什么,倒是一个不注意,一滴墨水便趁此机会,滴在干净的信纸上。
徐琴生皱了皱眉头,有点烦躁地把第一张纸撕了 ,然后把笔搁在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的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在了那纸条上。卫影来信,有人盯上了燕将,而自从卫影上一次与燕临川分别以后,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已经彻底和燕临川失去了联系。
燕临川真的失踪了。
这个关头失踪,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更何况北疆风沙四起,这一个月他又能去哪里?除了敌人,还有恶劣的环境,徐琴生这样一想就停不下来,恨不能立刻动身前去。
他一方面想燕临川一人在北疆,无依无靠,要是有心人趁此机会要除掉他,必然要暗中出手,他现在只是个流放他乡的将军,手上军权都是虚的,这时候要是死在北疆,说是葬身北疆恶劣的环境都有人信,一切都是天然的借口。想到此,徐琴生就不能安下心来,但是另一方面,燕临川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要说明枪暗箭的,他的警觉性应该更高,失踪了也许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敌人也摸不清他的消息了。
徐琴生把纸条拿在手里,反复地看,生怕错过了什么信息,但是不管他再怎么看,那也只是一张纸条而已。
“你到底在想什么?”徐琴生低语出声,眉头紧锁,他看起来困惑至极,只觉得北疆的风也开始变了。
此时,北疆风渡城。
这两天天气不错,出行往来的人挺多,风渡城里也十分热闹,拉着各种货物的马车,货物堆的很高,看着还有点壮观。
一波一波的行人跟在马车后面慢慢的走,有四处游历的侠客,有文邹邹的求生,有周围村落的赶集者带着小孩儿……街上能出摊儿的地方基本全都占满了,什么首饰珠宝、丝绸瓷器、胭脂水粉、糖人面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叫人一条路逛到头,眼睛都歇不下来。
等这条路走完了,前面又是酒馆茶馆,中间夹杂着几家客栈,都是风渡城里算的上名堂的大店,住的人多。
其中又以霞居最为出名。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霞居名气大了客人多了,烦心事也就跟着来了,不是别的,就是那些流浪汉赖上他们这儿了。每天傍晚的时候,一小群流浪汉就蹲在他们门口,傍晚正是上客的时候,有时候人家看这么多人,多少给一点儿,于是这一片对于他们乞丐来说,就是个宝地,后来大家尝到了甜头,人数就从一个两个,发展成了现在的一小群。
想想这个场面。人家慕名到霞居来吃饭住宿,这刚一走到门口呢,发现一群人盯着你,那感受确实不怎么是滋味。
最近这个流浪汉的队伍好像又庞大了一点,霞居的店小二抽空往门口看了一眼,以前这个时候,他天天这时候要出来赶人,那些人经常在这里的他基本上都知道,这几天好像多了一个没见过的,这人有点意思,不跟他们那一群抢好地方,就一个人,一根拐杖,破烂的黑袍,头发散着看不清脸,他独自坐在偏一点的地方,也不见他乞讨,就完全随缘,有时候能看见有人去照顾一下他。
店小二现在不赶人了,因为现在人数太多,他一个人也赶不动,不影响生意老板就随他们去了。有时候急眼了老板就会直接找几个打手来赶人,那效果比说什么都有用。
今天还没开始上客,店小二闲来无事,往门口看了一圈,果然又见那个新来的坐在远一点的台阶上。
他整个人包裹在一片黑色里,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拐杖被他抱在怀里,隔大半天才有人路过他,在他面前的碗里扔个两三个铜板,这人看也不看,继续睡他的觉。
店小二觉得他实在有点意思,没忍住,过去往他碗里丢了点碎钱。
大发善心了,店小二心里想。
大概是数量到了,这回黑衣的老哥动了动,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店小二有点晃神。他见过的世面不少,见过的乞丐也不少,这眼神他说不上有什么,就是觉得有点违和,哪里违和又说不出来,大约是不怎么像是一个乞丐能有的凌厉。
但是很快他有觉得自己想多了。
因为这位老哥手速飞快地把银子从碗里扣出来,塞进兜里了。
然后他继续抬着头看着店小二。
店小二给他看得有点发毛,说,“就这么多,你别看我,没有了。”
说着还摊了摊手给他看。
老哥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时候愣愣地看着他,店小二觉得他大概看谁都这样,摇摇头正准备走,就听这人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是这个客栈的?”
“啊,是啊,怎么了?”店小二感觉这人有点莫名其妙,怪不得挺不合群的。
那人又道,“没事,他们说这客栈的店小二特别凶,叫我见了快跑……可能说的不是你。”
那可能就是我。店小二撇了撇嘴。
“哦,他们还和你说这个?”
“嗯。”他点了点头,“还说了很多。”
店小二来了兴趣,接着问,“还说什么了?”
那人想了想,继续道,“还说来这个客栈的都是有钱人,叫我在这儿等着。”
店小二心说,你在这儿等着就和有钱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果然那人接着道,“但是我觉得你们这儿的人不是很有钱,我蹲了好几天了,就一点点钱,不够塞牙缝的。”
这话一听是说来的人不怎么有钱,但是琢磨一下,就是说霞居其实并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好,来的人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普通的客人,没什么好嘚瑟的。店小二一听就不乐意了,心说你个穷要饭的给你一个地方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还说我们店不好?那可就要和你说道说道这个问题了。
“你们这些人眼里就只有钱,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我可告诉你,你知道现在我们店里都住着谁吗?说出来都吓死你。哦,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你有可能没机会听过,你个穷要饭的能懂什么。”
这话尖酸刻薄的很,那人听到倒也不气,就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店小二左右看看没人,又看了这黑衣老哥一眼,勉勉强强道,“那行吧,你听好了,我们这儿住了一位夏国来的官老爷。哎,你知道夏国吗?”
黑衣人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店小二自然是没在意这些小细节,他一心等着这嘴硬的要饭的出糗,却不想听这个人说,“去过,你没去过吧?”
“去……你去过夏国?看不出来啊?”
“你肯定是没去过,否则你这么大个官老爷你怎么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黑衣人继续说着。
店小二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个要饭的问住,不过他确实没去过夏国,也不知道这官到底是个什么官,只是这个人气势很足,至于夏国什么的,他一来是听口音听出来一些,另外就是有一次他偷听到了。黑衣人这么说,店小二气的很,他心里有点怯了,但是气势不能输,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怎么不知道,但是我们这行也有行规的,有的东西不是能随便说的,你懂不懂?”
黑衣人点了点头,“那你也还是只是随口说说,我就随便听听。反正有没有钱和我也没关系,你们这儿油水太少,我明天就要换地方了,不然就等着饿死吧……”
这人说完,当真是一副相当嫌弃的样子摇了摇头,看也不看他了。
“嘿!你这人,我真是白发善心给你钱了。”店小二气的不行,谁知道他还是个不服气的,这么一走了之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指着黑衣人说,“你等着,明天我来告诉你,我得先去看看情况,看看咱俩到底谁没见过世面,到时候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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