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是被一阵催魂般的食物香气给唤醒的。

    呆望了一会儿浮世绘风格的天花板吊顶，有那么瞬间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猛然跳了起来，环目四顾，剧烈喘息，满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好真实、丰富的梦境啊，喝酒素材有了……

    “你醒啦？”

    白轻雪施施然走过来，闪闪动人的眼神关切地萦绕着他。

    戴文的表情却倏然变得迷茫起来。

    它不仅是没有调料味，它连菜味都没有——闻着很香，喝起来像水一样。

    戴文捧起她的脸，一寸寸打量：“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轻雪按照他的指点，很快将药箱小推车推了过来。

    戴文想：和我那时候一样，这是“变身”的征兆，等她觉得我闻起来像食物的时候，她总会发现的。

    戴文沉默了。

    好香，他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这到底是什么菜？！

    平心而论，那道菜的卖相很惊人…不是好看的那种惊人。

    ……公主忘放盐了。

    到时候如果她不能接受，他该怎么办？

    戴文忍不住叹了一声。

    不止如此，周围的家具也变了，明明是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摆设布置，可他就是觉得焕然一新，鲜艳得他有些不习惯。

    “……”

    “肚子好胀……”

    “没有啊。”

    白轻雪欲言又止，趁戴文大快朵颐的时候，她悄悄端起那碗菌菇汤喝了一口。

    隔得那么远，他都能毫不费力地看到布料的纤维，皮质沙发的纹路；

    橡木桌子里深邃的年轮，让他联想到种种图案意向。

    “戴文，你不记得了？”不至于吧，这就摔坏脑子了？

    “告诉我，它不是昨天剩的吧？”

    白轻雪看出他的恐惧，但那根本不是问题：

    戴文不喜欢别人待在他的“领地”里，偌大的寝宫一般只有他一个人，出征惯了，很多事他也不喜欢别人代劳。

    “怎么不叫人替我们拉开窗帘，你不闷吗……”

    白轻雪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戴文忆起催醒他的就是这个味道，各种菌菇混搭在一起的气味，很鲜美。

    发生那样的爆炸，博漠是除了他们以外唯一还留在山顶上，且昏迷中无人保护的。

    戴文在意的是这个吗？不，他只是害怕知道答案。

    考虑到戴文，她还特地多放了点盐。

    也是一碗汤，汤汁里泡着黑乎乎的……豆腐？还挺香的。

    戴文旋即放下了心——看来他的味觉健在。

    因而一旦他外出，他的寝宫会立刻变得像节庆一般热闹——打扫的仆从成群结队地来。

    在她冰肌雪肤碾压级的映衬下，米灰色的居家裙显得像是饱和度过低的紫色。

    纤毫毕现，清晰到令他有些头晕目眩。

    “有胃药吗？”

    因为戴文不允许他们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生怕不能将寝宫保持得像其他地方一样一尘不染，只能趁王子出公回来前抓紧时间。

    不过戴文感到有些奇怪。

    “跟你开玩笑的，吃那么认真……你先吃另一道菜吧。”

    说他运气好吧他手没了，说他运气不好吧那样的二次伤害他竟然还是挺过来了，真是顽强的战士啊。

    ……奇怪，他好像没事了，刚刚绞痛一般的恶心感，完全没有了。

    “学霸鸦？”

    一般他是不在主卧区用餐的，既然白轻雪都端来了，他不忍扫她的兴。

    不要鸭。

    他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可不知道胃药藏在这个抽屉里的哪个旮旯角，还是他自己找吧。

    幸好王子妃不这样，不然他们真的很难办。

    一一一.二五三.一九五.一六八

    “怎么了？”白轻雪上前主动揽住他的脖子。

    心情活络了，戴文也调皮起来：

    “公主真厉害，这么多品种的菌菇，竟然能煮得像白开水一样。难道它们泡了一周吗？”

    戴文紧盯着她的脸，除了感到她更美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随后，他的视线落到了置于小餐车的菌菇汤上。

    而且他突然有一种笃定感：既然他是吃饭吐的，吃药或许也会吐出来。

    闻言，戴文的视线再次回到小餐车上，糊状的菌菇汤一目了然，他好奇起另一道隆重盖起来的菜是什么。

    寝宫以外的区域还是有站岗巡逻的，门口也有守卫和随时待命的侍者。有什么要求，他会拉环。

    “早晨哦。”

    以白轻雪的理解来说，就像是近视眼突然戴上度数合适的眼镜？

    “这是什么？”戴文没见过。

    白轻雪终于掀开了戴文翘首以盼的“烤乳猪”。

    戴文尝了一口。

    “你怎么了？”

    喝到最后她咂了咂嘴，有被咸到。

    他觉得不能再好了。

    反倒是血粑鸭她只放了一点点盐，她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

    吃饱喝足，戴文拉了下神隐在一堆装饰中的铜环，仆从神出鬼没地出现，迅速地推走了小餐车。

    “昨晚的菌菇汤还有剩？”他试探着问。

    戴文的脸色倏忽扭曲起来。

    被她如此殷切注视，他可开不了这个口。

    他总觉得公主看上去哪里不一样了，她的皮肤呈现出雕像般的质感，圣洁的面庞上好似泛着朦胧的荧光。

    西湖牛肉羹，味道鲜香浓郁，酸辣可口。

    不会是烤乳猪吧？她这么厉害？

    白轻雪注意到他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诡谲，还是选择先将菌菇汤端给他。

    他酸着脸捂住嘴，甚至来不及跑出几步，哇地一声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白轻雪莞尔一笑，突然将他手中的碗抢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最近的太阳特别刺眼，见不得一点阳光，也根本不想出门呢。可能爆炸伤到了我的眼睛？”白轻雪说。

    “殿下，你已经睡了一周了。博漠都起床了。虽然他不能再拉弓了，但他还能使刀，在和右手磨合中。坠崖的法比安和厄尔也都平安无事。”

    “怎么样？”

    戴文很快找见药，倒出几粒正准备服下。

    “嗯。”

    “现在是什么时间？”戴文后知后觉地问道。

    “别想那么多，活着就不错了，来，吃点早餐吧。”

    说到一半戴文顿住了，心思电转间回过身，不确定地看向白轻雪。

    白轻雪一边盛汤一边解释道：

    “名字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它是我用好不容易找来的糯米，特地为你做的就是了。”

    “戴文？”白轻雪不明所以地瞅着他手里的药片，不会拿错了吧？

    “轻雪，我突然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我能再吃点血粑吗？”

    “血粑鸭。”

    “有。”

    不过在这个崇尚武力的世界，近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戴文骑射也是很有名的。

    戴文如是乖巧地接过碗，好奇地叉了一块。

    “戴文！”

    “好吃，香甜可口。”

    “你刚吐欸，还吃得下？”

    “我突然觉得没事了……”

    他只是突然想确认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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