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寿落红（一）

是日，温祈安至景仁宫给宜修请平安脉，之后又神秘地说了皇上的打算。

“皇上昨日吩咐了微臣，说研制一碗落胎药来，要温和些，尽力不要对孕妇身子产生过大的伤害。”

宜修了然点头：“本宫知道了，皇上吩咐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吧。”

温祈安颇有几分不安，说道：“其实先帝在时太医院的前辈们亦听吩咐做过这般秘事，此番皇上肯亲自放微臣出来，一来是娘娘您的大恩，二来亦是皇上用得着微臣。只是，微臣不解，皇上如此宠爱华妃娘娘，若是来日反悔……”

宜修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斩钉截铁说：“不会，皇上做好的决定就一定不会后悔。别的事情你不用多管，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记得，那药尽量不要叫华妃受太多苦楚。”

温祈安连忙垂头：“微臣一定尽心尽力。”

宜修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又问：“你不在太医院的这段日子，都是章太医和万太医帮你照看着，万太医德高望重，资历深厚，本宫已经保荐他为院判，你与韩太医为御医正，从旁辅佐。”

温太医惊喜万分，连忙叩首：“多谢皇后娘娘赏识。”

“你下去吧。”

从前宜修用得最好的其实是周府医，但是自胤禛获封雍亲王之后，他便年事已高而辞去府医一职回乡。

章弥虽然机敏有医术，但究竟在王府的时候籍籍无名，保举他入太医院已经是引人注目。

而韩府医从前就是胤禛的人，曾经料理了明安觅双与何叶尔初丹二人的孕育之身与性命，不能为己用。

所以如今提拔两个自己人，万太医和温太医，再加上一个皇上的韩府医，再继续将章弥隐藏在暗处就是在最好的决定。

很快，到了一个月圆的日子，永寿宫一如那日清晨的延禧宫，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只是少了一声瓷碗碎裂的脆声。

华妃捂着肚子，在床上痛苦不已的扭动，泪水因疼痛不自觉地落下。

“我的孩子，颂芝，快去请太医来，去请皇上来！”

颂芝与灵芝皆急的团团转，颂芝忙道：“周宁海，你腿脚快，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忙吩咐完毕，颂芝便亲自到隔壁的启祥宫去请皇上。

凑巧的是，今日皇上并没有留宿来主位丽嫔那里，而是在与敬贵人一起下棋，还未就寝。

这一惊动，不光是皇上，一下连丽嫔也吓得连忙带着冯贵人去了隔壁。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宜修这里，于是便也穿戴整齐地去了华妃处。

周宁海的腿没有坏，太医便来得很快，但即便太医再快，华妃叫喊的声音还是渐渐的沉寂了下去。

“皇上节哀，华妃娘娘腹中的孩子没有了，是一个成型的男孩，这似乎、似乎是药物所致。”

可巧的是，今晚一直伺候华妃身孕的太医偏不在，此刻来的是值班的韩太医。

一旁的周宁海亦颤颤巍巍地跪着，手中捧着一方盘，上头盖着黑布。

皇上与宜修坐在主位上，见了这话，挥了挥手，叫周宁海退下去。

一时又哀恸万分，忙问颂芝：“究竟是怎么回事？华妃好好的怎么会服药落胎！”

颂芝连忙哭着跪下，说道：“今晚我们娘娘胃口不好，什么都没有吃，只有齐答应说关切娘娘，亲自熬了安胎药送来，娘娘喝完不过半个时辰，就忽然腹痛不止，然后就……”

她的身子骤然一抖，已经是万分伤心，似乎不能再说下去了。

“去查那碗安胎药，苏培盛，请齐答应来回话。”

于是韩太医又连忙把灵芝端来的汤药残渣给验了验，这功夫里，苏培盛便将齐答应给请了过来。

韩太医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汤药并非安胎药，而是堕胎药，娘娘喝下去，自然胎儿不保！”

齐答应亦跪在帝后面前，丽嫔愤慨地指着她道：“皇上，皇后，就是她，是她亲手端来的安胎药说要给娘娘服下，当时妾身与敬贵人都在场，就是她蓄意害了华妃娘娘腹中之子！”

皇上看一看敬贵人，敬贵人唯唯诺诺道：“是，当时的确是齐答应亲手端来的安胎药，娘娘也喝下去了。”

齐答应抬眸，似乎又惊又恐，但宜修能看出她的镇定与波澜不惊远多于她表面的惊恐。

“皇上，此事并非嫔妾所为，嫔妾是从太医院拿了熬好的药，并不知这是堕胎药！请皇上明鉴！”

说完这话，齐月宾内心其实还是有几分忐忑的，万一皇上说的话反悔了，万一他不肯保全自己，又当如何？

皇上点头，悲痛之余勉强说：“你们去太医好好查问，尤其是伺候华妃的孟太医！齐答应，这事究竟是由你而起，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你就别离开延庆殿半步了！好了，太晚了，你们都回去吧，朕与皇后留下照看华妃即可。”

这一套安排行云流水，有着悲伤之外的冷静，但谁能多想什么呢？

永寿宫的人只能个个乌眼鸡似地盯着齐答应，眼睁睁地望着她又离开了。

华妃究竟年轻，素日身子又极好，喝下了韩府医的汤药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醒来了。

她摸了摸肚子，只有松垮垮而又平坦的一片，疼痛感都减弱了许多，她便陡然明白了些什么。

“皇上！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他没有了——啊——呜呜呜！”

一如那年甄嬛小产失了孩子，宜修站在床边，瞧着年世兰撕心裂肺地抓着皇帝的龙袍痛哭流涕。

“世兰，你还年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现在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皇上面对华妃如此情状，亦是忍不住连连落泪，口中万般劝诫。

年世兰很快回想起昏迷之前的“皇上！是齐月宾，是那个贱妇端药害了臣妾，您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

皇上连忙道：“世兰，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明日就知道了一切，你先好好养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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