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杂志社未出刊已盈利的架势，曹玲的经营头脑，那是一流的。

俩人扯了十几分钟，搁那年代，这通话时间算得上豪华了。那时候，长途电话费可不便宜，更别提煲电话粥了。

能聊这么久，足见陈云财大气粗。当然，他是用的刑侦楼的座机，但他常捐款升级装备，改善同事福利。

正要挂电话，陈云忽地想起一事，便向曹玲求教：“诶，帮我想个名字呗。”

“啥名字？”

“我新收的咸菜厂，本来想用我妹名字命名，想想不对，拿个小姑娘的名字去配咸菜，对咸菜不敬，对我妹也不公平。”

“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小姑娘名儿跟咸菜绑一块，确实怪怪的。”

其实用人的名字给品牌命名这事儿挺普遍的，就像咱们熟悉的十三香、老干妈，头像加上大名，那叫一个亲切。

但陈云可舍不得让大妹小妹的名字上咸菜包装，说啥也不同意。

“我想起来了，你那粉丝厂的头儿，叫陈福来？这名儿听着挺喜庆，不如用咸菜厂长的名字得了？”曹玲提议道。

陈云摇摇头，他想要的是个更有分量的名字。曹玲一时也没辙，只好先挂了电话。

可刚放下电话，曹玲的电话又追过来了：“要不，搞个征名大赛，奖品你来出？”

征名征文，这招数虽老，但屡试不爽。就像五十年前申城有个灯泡厂，为了宣传，也玩了这么一手征文游戏，结果收到了

一首诗：

远远的街灯亮起来……

选来选去，厂子里头挑了这么一首诗，正琢磨着给人家发奖呢，结果旁边一书呆子提醒，这诗啊，是大文豪郭老的名作，投稿那位，纯粹一抄袭高手。

这下差点闹笑话，厂长只好再掏腰包，另请高明，最后请了个诗人，整了这么几句：

从太阳怀里掏出熔岩，从蓝天上摘下星星。能扛千度高温，担得起照亮白日的重任，把彩虹桥接上金闪闪的晨曦。

这一下，就成了广告界的经典教材。

可在陈云眼里，这广告词太文绉绉了，跟买灯泡的百姓八竿子打不着，更像是文人自我陶醉，对卖灯泡没啥实际好处。

当然，这是现代人的视角，诗本身是好诗。再说，这征文的点子正对陈云胃口，他盘算着用一个月时间，公开悬赏征名，一石二鸟，既解决了起名难题，又宣传了产品，美滋滋！

话说在隔壁省的大学，文学院里头。

余二狗按惯例，晃悠到报刊室翻报纸去了。

他是个书痴，经常在校报上发表小诗，稿费一到手，全贡献给了书店。就像高尔基形容的，余二狗见到书就像饿汉见了大面包，两眼放光。

新报纸一来，那股油墨香啊，他就逐字逐句啃，连中缝的小广告都不放过。对这个长相平平、家境贫寒、不善社交的穷小子而言，书中的世界就是他心灵的避风港，每个字都是他未来的宝藏。

突然，中缝里一

条征名启事吸引了他，细看之下，竟是为两家咸菜厂和一家粉丝厂征集名字。

咸菜、粉丝也要起洋气名了？余二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毕竟，他自己就因“二狗”这土名受尽白眼。临省有言，贱名好养活，他就这么被“二狗”压得在那些高雅名字前抬不起头，这也是他孤僻的原因之一。

可再一看，启事下方那加粗的奖金数字，他彻底坐不住了。

余二狗心里犯起了嘀咕。打小他就被灌输着实实在在的人生观，按他的朴素逻辑，天下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呢？

再说，身为一个文学青年，他该有文人的傲骨，不能被金钱轻易收买。这么想着，他放下报纸，随手拿起新到的杂志翻阅起来。

这本杂志正是曹玲操刀的《警言》创刊号，里面那些引人入胜的报道，尤其是关于张太宏的故事。

一个农村走出的大学生，最终因无法调和与妻子的差距而酿成悲剧，让余二狗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禁自问，自己真的比张太宏强多少？如果将来遭遇挫折，会不会也心态失衡？

于是，他恍然大悟，赚钱才是硬道理。曾经在他眼中，金钱不过是铜臭味的俗物，如今却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他。他决定调整思路，努力赚钱。

若是陈云得知自己的杂志让一位热血青年变得现实，不知会作何感想。换作那些老学究、老教授，恐怕要骂他带坏年轻

人，把一个思想纯洁的青年拉入拜金的泥潭，那罪名可不轻。

然而，对余二狗而言，这或许是个喜忧参半的转折。

至少，它让他从飘渺的幻想中落地，脚踏实地。

那一晚，余二狗失眠了，他绞尽脑汁想出一堆名字。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走进教室，同学们都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课后，他买来信封，将精心构思的名字一笔一划填满稿纸，小心翼翼封装好，满心期待地投入校园角落那只崭新的邮筒中……

一周时间眨眼过去，陈云的邮箱里塞满了五花八门的信件，多数是冲着征名活动来的。

还有少部分是求职信，询问咸菜品种的，更有几封莫名其妙的征婚信，大概是看岔了广告，误以为陈云是个挥金如土的钻石王老五，想碰碰运气。

在这堆信里，一封特别的信件引起了陈云的兴趣。

信封上贴着蓝军邮票，来自邻省大学，这蓝军邮未来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真是意外收获。

陈云迫不及待拆开信，抽出信纸，细细品读起大学生余二狗的来信。

信里列出一串串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附有详细的解释，看得出余二狗是用心良苦。

尽管很多名字不错，但因为余二狗对咸菜和粉丝厂了解有限，不太对陈云的胃口。

不过，有一个粉干厂的名字让陈云眼前一亮：“陈福记。”

陈云默念几遍，这名字，未来是个著名的糖果牌子，用在粉丝上似乎

也恰到好处。

不，不止粉丝，陈云觉得咸菜、方便粉丝都能用，他瞬间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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