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捂着鼻子往外清运垃圾，仨人足足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这两间土坯房清理出来，看着空荡荡黑黢黢的四堵墙，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噗嗤一笑。

    “哥，嫂子，咱们这也算是抬头就看天了。”

    “可不是，这院房还是韩老五家搬来的时候，你叔和你婶子他们帮忙修起来的，当时还寻思韩老五是啥好人……”

    曹春贵骂了一句，拍拍身上的灰往外走，李秀芝哼了一声，“也就你们屯子人心大，啥人都敢往屯子里招，像我们界外的人家，哪屯都不要盲流子。”

    （吉林地区农安以北的松原地界俗称界外，农安以南俗称界里，以当年郭尔罗斯前旗放荒地为界限）

    “我们这屯子原先也不收外来户，这不是老李家和老王家都让小鬼子给杀绝户了才……算了老年间的事甭提了！”

    仨人刚走出这院，就看到老曹叼着烟袋转悠着走进来，刚进院，看到被棍棒打得一片狼藉的菜园子，摇摇头，“韩老五媳妇真不是个揍性，啥都没给咱们留啊！”

    “人家巴不得把地皮都戗走呢，还给伱留？”李秀芝噗嗤一笑，“爸你说把这院拾掇拾掇，给建平和小钱俩住是不是正好？咱俩家临着还近便，有事能有个照应。”

    “挺好挺好，这院就给他俩留着吧！”

    老曹眉开眼笑，真是个好主意！

    孙建平全程黑脸！

    不带这么拉郎配的！

    “小西山韩老四被拿掉了，换了个姓胡的上来，不知道又能折腾出个妈样。”老曹盘腿坐在炕上，让孙建平给他写一份稿子，明天队部就要举行重新选举，听姚书记的意思，是准备坚决换掉于长海和关永华！

    这俩王八蛋！

    啥也没干成！

    孙建平翻着报纸，东拼西凑，好歹整出一篇，老曹关掉收音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整挺好，明天我就拿着个上台发言了！”

    “叔，姚书记这回准备提拔你上去？”

    “嗯哪，他意思是让我去当大队长，我说我都六十了干不动了……”老曹絮絮叨叨，“在这屯子一干二十多年了，我也干够了，当这个鸡毛蒜皮大的小官不讨好，还净他妈得罪人。”

    也是！

    基层干部不好当啊！

    干得好干不好都有人骂！

    第二天上午，孙建平套上车，拉着他和老曹、老张、老徐几人去了队部，姚书记脸色铁青的坐在会议室里，现场公社杨主任、许主任以及十三个队的队长副队长们鸦雀无声。

    “人到齐了就开始吧，我简单说两句！”

    姚书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扫了一眼，清清嗓子，“咱们首先说说村屯风气风貌的问题，杨玉芬同志，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但是你这个妇女主任没有起到多少好的带头作用，反倒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经公社领导研究决定，罢免你的妇女主任职务！”

    杨玉芬吸了下鼻子，摸摸自己那张蛤蟆脸，挤出两滴眼泪。

    “关永华同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把你自打上任以来干过的事从头到尾和大伙说说！”

    关永华站起来，喉结动了一下，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又坐了下去。

    没有！

    真没有！

    姚书记冲许主任使了个眼色，许主任站起来，“经乡党委研究决定，罢免关永华的太平山大队书记职务！并予以警告处分一次！”

    关永华双手捂着脸，一副痛苦模样。

    “老于……”姚书记目光望向于长海，想了想把下半截收回去，“老于同志的工作还是可圈可点的，在这里提出表扬，尤其是配合二马架修建水渠这件事做得非常好！”

    众人都齐刷刷松了口气！

    还以为老于也要被干掉呢！

    孙建平倒是看出了点门道，无论是老于还是老关，都是姚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要把两个人都拿下去，这不是摆明了说姚书记识人不明，换上一群酒囊饭袋吗？

    再说了，关永华这小子生性，平日眼睛长到脑门上，对谁都爱搭不睬的，群众基础很差，拿掉了也没人说啥，但是老于就不一样了！

    人家于姓在于圩子是大姓！

    农村……

    老复杂了！

    “我提名曹建民同志担任太平山大队书记！”

    姚书记冲许主任使了个眼色，许主任自然也乐得把自己这派人马扶上来，他马上清清嗓子大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按照组织流程，许主任是管D的，老曹又是建国前就入了的老D员，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这也挑不出啥毛病。

    现场一片掌声！

    全票通过！

    “老曹同志来队里工作后，你们二马架的生产工作你也不能放下，现在你们队是不是有两个副队长？让他们俩展开一下竞争，到年底看谁的表现比较突出，就把他扶正当队长，接替你的工作，就这么决定了！”

    姚书记自然属意孙建平接替老曹的位子，当二马架的生产队队长，再把他一步步提拔起来，成为整个公社乃至于全县的青年骨干，但总不能越级干涉基层选举，搞任人唯亲嘛！

    老曹瞅瞅老徐，再看看孙建平，嘿嘿一笑。

    这下轮到你们爷俩死磕了。

    “同志们，自去年老黄和老杨英勇牺牲后，咱们太平山大队的日常管理工作就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尤其是小西山村，无论是人均粮食产量还是农田基建工程都搞得一塌糊涂，在此我希望新上来的胡来福同志能够认真汲取教训，多向二马架学习，瞧瞧人家的稻田修得，真特码像样！”

    姚书记把正事干完，冲杨主任使了个眼色，杨主任清清嗓子开始发言，“事实已经雄辩的证明，曹建民、张子义、孙建平同志排除万难修水渠，改盐碱地为稻田这步棋是走对了，而且很有成效！我建议大家伙都去二马架的稻田看看，总结经验实事求是，也在自家盐碱地上多做些文章，总不能让地闲着吧！”

    大家伙都望向老徐。

    你们村四个代表，三个都点名受表扬了，你咋回事？

    老徐尴尬得差点挖个洞钻进去！

    丢人啊！

    修水渠，我也做了贡献呢！

    “老杨的建议很好，二马架的稻田我看过了，人家不但能改盐碱地为稻田，实现增产丰收，还能把盐碱提炼出来支援国家建设，实现变废为宝，这非常好，现在我们的卫星已经上天了，就看你们太平上山大队的卫星啥时候上天……”

    孙建平捏着下巴，从姚书记的口吻中想要探听出一点上头的导向，相比别的领导，姚书记讲话中似乎关于搞好生产，提高生活水平的话要多一些，也更切合实际。

    只是……

    “还有个事，我要强调一下，杨万春搞的那一套给我们基层工作造成了很大麻烦，也因此造成十几名群众伤亡和严重的财产损失，从现在起，要坚决铲除杨万春的流毒，走实事求是的道路，把我们的生产搞上去！”

    姚书记这番话，算是把杨局长所做的一切都给否了！

    大家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有些麻爪。

    那水渠……

    还修不修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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