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衙门只是出面捉拿贼人，百姓们也不过是茶余饭后当个谈资，觉得大快人心罢了。

可眼下，官府的告示上却承诺，若是追回了被盗钱财，他们还有希望拿回自己的那份。

其实大部分的百姓并不在意府衙捉贼能否有成效，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可这一承诺却直接将此事与他们的利益扯上了关系。

这可不得了了！

于是这告示方才贴出去，就有源源不断的商贩前来府衙排起了长队。

司马玉瞅了瞅面色不佳的王太守，见他像是堵着一口气般想要发作，却又碍于此处人满为患而不变开口，心中顿时就乐开了花。

这又当又立的太守平日里可是百姓心中的「好官」，若是他此刻跳出来指责自己与韩九兮绕过他让府衙颁下宵禁令，定然会引来多方的怀疑。

毕竟，从明面儿上看，此举可是为百姓造福的，谁又能这般大喇喇地站出来反对？

思及此，司马玉还不忘在一旁火上浇油地道：“大人，这宵禁不过一月期限，待咱们清理了那些个流民，往后这鹤邺定然会一片清明，百信安居乐业，您说可对？”

王太守抿着唇不说话，却见那些排着队的人纷纷朝他看来，只得吃了哑巴亏一般敷衍地点了点头。

待他走出了府衙上了轿子，跟在身旁的丁旺一声都不敢吭，只默默地快步在一边走着，心中不无震惊。

——看来，他们原先可是小瞧了这韩九兮与司马玉啊，好一招借东风之力！

蓝色小轿没一会儿就到了铜锣巷口，可里头的王太守却突然让轿夫停了下来。

他端坐在里头，连布帘都懒得掀起，沉声道：“这二人，留不得了，你去办吧！这满城百姓，往后还指着我这太守呢。”

这话说出来，丁旺立刻就明白了王太守的未尽之言。

那就是，此番还得寻到合适的人动手，既要做得干净，还得让府衙届时能寻到合适的说辞用以遮掩。

原本若是没有这两条方才颁布的禁令，随便寻两个人扮做流民潜入小院将人杀了便可。

对外，只需要宣称是刺史此举激怒了原本在大街小巷中安家的流民，被人寻上门报复了便可。

可眼下这突如其来的两道禁令，却叫府城内所有的流民都被驱赶到了城外，城门口每日都还有府兵守着。

这般境况，那些人只怕是不好再混进来了。

丁旺站在原地看着那慢慢走远的轿子，脑中突然就想到了个合适的人选。

于是，他也没有跟着王太守回府，脚下一转便往自己在城南的小院走去，打算连夜收拾包袱就上路。

……

府衙接连颁下的两道禁令在司马玉亲自督促下，仅一日时间就颇见成效。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临时安排了府兵，夜晚打着灯笼在街上巡逻，确保那些个黑暗的犄角旮旯不会再隐藏一些漏网之鱼。

可就在这宵禁的时辰内，韩九兮却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衫，瞅了瞅天色，就准备出门了。

闻棠在一边看着，总为他捏了把汗。

“大人，眼下虽说街上已经没了眼线探子，可您若是这般出去，遇上了巡逻的府兵可如何是好？”

毕竟这衙门中，还是有不少王太守的人在。

若是叫他们将消息送了出去，他这一装病的缓兵之计，可不就都能被人识破了吗？

况且，眼下还是宵禁呢，他身为亲自颁布这禁令的刺史，就带头这般堂而皇之地大晚上四处晃悠，真的好嘛？！

韩九兮将衣衫整理好，便看见闻棠站在自己房间外头的台阶上忧心忡忡地瞧着他，顿时就觉得她有些好玩。

“莫担心，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可是……”

韩九兮见她这小模样，上前几步走到了闻棠面前，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认识我这般久，我何时食言过？放心，你家弟弟好不容易给自己寻了个教书先生，我若是出了事，可不是叫他失望了么？”

“……”

闻棠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脸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担心的是这个嘛？！

闻棠张了张嘴，可看着韩九兮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厮穿着一身与他气质全然不相符的黑衣准备出门，竟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藏在了腰间，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哎呦喂！

这韩九兮怎的好像是荆轲去刺秦王一般！

若是不想她担心，是不是好歹将那匕首藏一藏？还有啊……她怎的不知这韩九兮竟会功夫？可若是碰上歹人，这匕首能顶什么用啊？！

闻棠脑中一团糨糊似的，无数个问号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可就在她还未想明白之时，就见韩九兮默默地出了门，还叮嘱自己在院中守着的时候要当心陌生人叫门云云。

闻棠站在台阶上看着韩九兮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忍不住嘟囔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再不齐，我还有大力和啾啾呢。”

韩九兮此时已经走到了院外，返身关门的瞬间，恰好就听见了闻棠在他身后的这句碎碎念。

“这丫头！”

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便朝着巷子口走去，最终隐入了黑夜之中。

而就在此时，距离大豆腐巷不远处的城南周家，周老爷也同样加入了今夜不眠之人的行列，正在他的堂屋中走来走去，颇像那热锅上的蚂蚁。

这事儿还得从前日说起。

闻棠将韩九兮写的字条悄悄藏在了那块给周家小姐的皂中递了进去后，便匆忙离开。

周家小姐还并未有任何怀疑。

她看着手上的新品种皂，开开心心地便拆了油纸想要闻一闻花香。

可就在那雪白的皂露出来的一瞬间，她便眼尖地瞥见了里头的纸条。

这字条上的内容，她其实并不太明白，可却看懂了那「东珠玉树」，于是，这字条便顺理成章地倒了周老爷的手中。

周老爷听得自家女儿说，这字条是个卖皂的姑娘递进来的，原本还有些不屑，只当是又来了个想法子攀上周家之人套近乎的把戏。

可他随手着人那么一查，竟查到了闻棠如今竟同刺史大人住在一个院落之中。

敏锐的周老爷顿时就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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