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被“忽悠瘸了”，但是苏青鸾也不认为对方作为高门大户出来的人，能够一直被“忽悠”下去。

果不其然，虽然听了苏青鸾说果子酱各种难以制成张妈频频点头，但是却也只口头说了声辛苦，转身要求看一看怎样制作这果子酱。

“这……不太合适吧……”苏青鸾一脸为难，“若是被学去，我这方子可就不值钱了。”

张妈现在虽然仍旧是那种严肃谨慎，“不肯让主家失掉一丝颜面”的高高在上的表情，但是最开始那种嫌恶的表情已经一扫而空,转而满是对苏青鸾手艺的探究。

毕竟张妈也算是看着谢子安长大，知道这位小郎君的嘴是有多挑。

她看得出来，谢子安一直保持“中立”，不参与方才自己对眼前这苏小娘子的话语，就是暗中偏向对方。

能让谢子安如此偏心……

张妈的眼睛在苏青鸾清丽但还有着少许婴儿肥的脸上略过，随即暗自摇了摇头——虽然姿色尚可，不过这种程度的丫头府上也不是没有，谢家的二郎应该还不至于急色到这种地步……

不如说对于谢子安这种小祖宗来说，大家倒是还希望他“急色”一些，至少有那方面的感觉,不至于如同现在这般似是脱缰的野驴，只随着自己的性子胡闹。

乱七八糟的思绪一闪而过，张妈从那严肃的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想要让自己显得亲切一些：“苏娘子多虑了，我们谢府也不是什么以权压人的，老婆子怎么可能做出探听别家方子那么不知深浅的事情呢？”

苏青鸾眨眨眼：“那张妈的意思是……？”

“听小娘子说此间山水人杰地灵，老身只是想替主人看看，这能孕育出如此美味果子的地方到底是何仙境？”

苏青鸾暗中点点头：原来如此，是尊贵的甲方想要考察一下原材料的原产地环境啊。

她眼珠转了转，又行了一个礼：“果子并非在这镇子周遭，而是要进村子的后山——老夫人您有些年岁了,攀山越岭没问题么？”

张妈听到苏青鸾的话，一瞬间有些犹豫。

她虽然说是仆妇，不过也是自从升到老太太身边做贴身侍女之后，也未曾许配人家，一直在身边伺候。

谢家老太太看在张妈忠心，又舍了成家的可能，一心一意服侍她，也格外倚重信任，让张妈即便身为仆妇，在谢府的地位也不一般。

也正因为如此，她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做过什么粗使活计了。出门别说是攀山越岭，哪怕是多走几步，也有轿子步撵，让她免于奔波之苦。

所以在听说那果树在深山老林——当然，这是张妈自己脑补——她就有些打退堂鼓。

苏青鸾见状，叹了一口气，用“果然如此”的语气说道：“那道路很有些崎岖，对于我们这些田舍民来说自是无甚要紧，不过张妈这等金贵人儿，还是不要去为妙。”

张妈也想要不去，但是偏偏她方才说出了“替主人看看”这几个字——更何况作为主人之一的谢子安就坐在旁边看着。

难道这时候她要说“路途颠簸，所以不想去”么？

这么说，让她那句“替主人看看”往哪里放？

一时之间，张妈进退两难，表情十分精彩。

苏青鸾自然觉察到对方的为难，只不过现在她的主要目的是忽悠对方进一步相信自家的果子酱是“从挑选原料开始就精细万分”，所以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真的跟来看自己采果子。

当然这一次的果实仍旧是“样品”，苏青鸾打定主意，只有同对方敲定“订单金额”，并且让对方支付一定比例的定金，苏青鸾才会让自己的“果子酱生产流水线”真正开始动工。

不过其实这一段时间，苏青鸾一直在做着两手准备。

若是自己的果子酱不能让对方满意，那么就用自己掌握的“奇淫巧技”来换取沐行之的庇护；若是自己的果子取得了都城贵人的欢心，那么自己可要“劫富济贫”了。

……恩，用那些冤大头的钱包充实乡村邻里的钱包，怎么不算是“劫富济贫”呢？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真正“劫”，大家不过是你情我愿，自己提供货源，对方想要购买而已。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宏观调控，没有市场定价，除却少部分被官府垄断的资源性商品，比如盐、粮、铁之类的，其他皆是属于“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卖双方自愿交易，就不存在什么不可以的。

而“果子酱”这种食物是需要添加大量糖分的“甜食”，本就是在这个时代属于“奢侈品”的环节，自然可以卖出高价，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张妈虽然左右为难半天，到底说出了“要替主人看看”这种话，不可能真的不去。

而苏青鸾也是打算绞尽脑汁让对方明白，这果子酱从最开始就“十分讲究”，于是十分爽快地答应明天一早在出镇子道花溪村那个城门外面等着张妈的马车，带她去果子树生长的山地去看看。

回到家之后，虽然刚刚过了午时，也不过就是小半天的时间，但苏青鸾却觉得比之前连续几日起早贪黑还要累。

心累。

苏青鸾就这样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脸上的妆容也不想洗下去，直到听到妹妹在外面一连串地喊道：“阿姐，阿姐！你种的洋葱和胡萝卜，长出来了！”

苏雪雁仿佛一只欢快的鸟儿飞进了苏青鸾的房间，扑在了苏青鸾的后背上搂住她的脖子：“阿姐阿姐，你去看看嘛，都长出来了！”

苏青鸾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只翻身把背上的小丫头扒拉下去：“你这小胖妞，是不是偷吃了？怎么感觉越来越重，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小丫头还没有这么沉吧？

苏雪雁撅撅嘴：“阿姐坏！我才不胖呢！阿娘说我长高了！”

这倒是真的。

苏雪雁又开始拉扯自家阿姐的袖子：“去看看嘛，看看嘛！”

最开始，苏青鸾以为小妹是发现洋葱苗和胡萝卜苗又长高了，所以说“长出来”了。

结果不曾想，这小丫头手上有那么点儿力气，把其中一颗洋葱苗往上一拔，下面居然露出了一颗完整的淡黄色洋葱头！

竟然已经可以吃了！

苏青鸾心中一动，把旁边的胡萝卜也拔出来一棵——恩，虽然比之前的细一些，不过也勉强算是“成熟”了呢！

无论任何时候，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作物长出来，都是令人开心的。苏青鸾看着这两棵还没有完全饱满的“果实”——虽然是根茎——觉得之前同谢府一堆人交际而被榨干的精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由于第二天需要“翻山越岭”，苏青鸾早早就睡下了，临睡之前还特意给脚部做了一点按摩，然后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苏青鸾神清气爽地换了男装打扮，去城门口迎接张妈的马车。

张妈见苏青鸾这般打扮，又是一阵蹙眉：“苏娘子怎可穿男子衣裳？实在不成体统！”

苏青鸾知道，既然谢家老太太喜欢自己的果子酱，那么张妈就不敢太得罪自己。

既然如此，苏青鸾也不用太过如履薄冰。不过她还是恭敬给对方行了个礼：“山野人家，不同于深闺娘子们，只要有衣服穿，管他男的女的，只要能做活就好啦！”

张妈心说懒得和这粗鄙农女一般计较，于是点点头，示意苏青鸾在前面带路——当然，名义上是“路不熟，需要引路人”，不过实际上，她是不会允许苏青鸾这种“粗野之人”同她在一辆马车上的。

苏青鸾表示：你高兴就好。在她看来，山路这种崎岖不平的路况，即便是有减震措施的情况下也不太好受，更何况是古代低配马车？

于是张妈只在马车上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实在受不了“路途奔波”从车上脸色惨白的下来了——刚下车就躲到了路边的一棵树后面。

即便是张妈拼尽全力压低嗓音，苏青鸾也听到她的干呕。

当然，这种情况下不用苏青鸾去嘘寒问暖，毕竟同张妈一行的除了驾车的马夫，还有两个粗使小丫头。

这两人见张妈呕得厉害，又是抚前胸又是拍后背，忙活了半天，张妈总算是止住了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然后她就打死也不坐马车了。

苏青鸾倒是继续在前面带路。她每天都走这条通往花溪村的山间小路，而且常常是帮着爹娘拿着出摊用的各种零碎物件儿。今天双手空空，早晨又没有饿肚子，所以她觉得这路比以往还要轻松一些。

然而对于张妈来说，这段路可不好走。方才她在车上一顿左右摇晃，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已经双脚发软。

更何况，这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还是山路，对于她这个已经颇为养尊处优数十年的老妈子来说，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苏青鸾感觉身后几人的步伐越来越慢，有停滞不前的趋势。她转回身来问道：“张妈，要休息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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