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而有些凝滞,许久,叶峻远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沉,“我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回心转意了。”

洛笙身体一僵,看着他深而黑的眸,有瞬间的失神。

理智归位后,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推他,“我要走了,你放开我。”

她推得很用力,像是卯足了全身的劲,叶峻远抓住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说着,“洛笙,我不想分手。”

她挣脱不开,只能紧紧地抿着唇,沉默不语。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一下把更紧地箍住她的腰身,垂眸望住她,“洛笙,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改变主意回到我身边？”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语调不徐不缓,却透着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恳切。

洛笙听得几乎想要落泪,此情此景,令她莫名地想起了他们的第二次见面,那时候,她还在夜寐当兼职服务员,冲突之下被和陆歆瑶玩的几个混混掐晕,是他及时赶到救下了自己。

醒来后,面对他气势迫人的质问,她被压得一句话都答不出,当时他就紧皱的眉头对自己说,“我不会浪费时间去做多余的揣摩,所以,不要和我玩欲拒还迎的把戏。”

沉浸在回忆中,洛笙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心神一片茫然,凝不起清晰的思绪。

往事如风,脑海中的场景,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可如今想起来,却又鲜活得好像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夏凌的来电打断了两人的无声对视。

挣开他的手,洛笙从斜挎包掏出手机,迅速梳理好情绪,这才接下电话。

昨天请假时,她有跟夏凌提过是去接高考结束的弟弟,夏凌打这通电话过来,就是想请他们姐弟俩今晚到家里做客,顺便给洛唯晞庆祝下高考结束。

别人一番盛情邀请,洛笙不好推拒,加上她也急需一个理由逃离眼前的僵局,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抬眸,就看到叶峻远拧着眉头盯住她,眸底多了一丝森冷,“……谁打来的。”

虽然洛笙没开免提,但两人靠的近,他有听到话筒外泄的声音,是陌生的成熟的男性声线。

洛笙看了他一眼,将手机放回包里,轻声道:“是奇奇的爸爸。”

叶峻远眸色深了几分,静了片刻,他问,“听徐瑧说,你现在就是在他的公司上班？”

她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叶峻远薄唇文敏,面色沉下来,眉目间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不是很清晰,却足以让人感觉到他的不悦。

不想继续在这僵下去,洛笙蹲下身,扶正摔在地上的箱子,将那些洒落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重新放进去。

在他盯视中完成这些事,她抱着箱子站直身,离开前,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这段时间忙我瞒着小晞,也谢谢你对他的照顾……”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叶峻远打断她的声音,长久的寂静无声后,他才慢慢地开口,“洛笙,我承认,过去确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平白受了不少委屈。你对我失望,想离开我,不想和我过下去了,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你能不能先别判出局,就算是死刑,好歹也给我个缓期,让我以实际行动证明,其实我还是有救的？”

洛笙如鲠在喉,转过脸,看见他眼神热切,却又极其冷静地瞧着自己,不觉反问:“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救？”

“当然。如果只是性格不合适这个问题,只要你肯多给点时间,我们一定可以度过磨合期。”他应得很快,而且笃定。

洛笙轻轻的笑,“那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在爱情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性格不合适,无非就是倦了,腻味了,懒得爱了,无非就是想遇到更好的人？”

叶峻远一下没了声,只定定地望着她。

她收起脸上的笑容,双手捧着箱子,毫无征兆地开口,“念大学的第二年,我买了部电脑。”

他愣了下,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洛笙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因为课业繁忙,又急需打工赚钱,不得已,只好拼命省吃俭用东拼西凑地投资了部二手电脑,找了份网上的兼职工作。

那时候,对一天三顿都是两个馒头解决的我来说,这部电脑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奢侈品。我当时宝贝得不得不了,每天用完都会擦得干干净净,敲打键盘时也是小心翼翼,像供祖宗一样的供着。

后来用久了,那股稀罕的心慢慢就淡了,经常整夜开机到自动断电,搬动的时候也是不知轻重,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到地上碰掉了个脚,拿起来发现不能开机了,就随便丢到了哪个不碍事的角落,在之后,我看到有人收旧电脑,就两百块钱便宜处理给了别人”

说到这,她倏地抬眼看他,很轻,却很清晰地下结论,“对我来说,你就跟那台电脑一样,稀罕的时候是真的很稀罕,不稀罕的时候,也就那样了。”

叶峻远脸色僵住。

她仿佛没看到他的神色,兀自地笑着说,“第一次和你见面时,兜头就被你砸了一百万的支票,虽然报答理由好像挺充分,但对我这种过惯苦日子又受尽倒霉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相信天上会掉下这么大的馅饼。我以为你是个衣冠楚楚的骗子,所以没敢接受那张支票,之后你还让人送来了感谢信和锦旗,我还想着这年头的骗子还真是锲而不舍,直到我在夜寐被你救下,亲眼验证到你的真实身份后,我才确定,原来你真是有钱人。”

她说得非常平静,语速沉缓,字句清晰,一字一字地在空气中响起,又透着无情疏离的冷淡。

叶峻远挺直背站着,呼吸都有点乱了。

洛笙用略显同情的眼神望着他,“你以为,我真的爱上了你,真的想要和你结婚吗？”

“……”

“如果你长得不帅,没钱没地位,又不能帮我度过那么多难关,我怎么可能注意到你？”

“……”

“我现在已经没了需要发愁的事,老家的房子成功要回来还装修了,弟弟也顺利参加了高考,我也不用再生计四处奔波,既然事事都顺利了,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嫁给一个不合适自己的男人？”

“……”

“而且,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我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洛笙笑了笑,语气变轻松了许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最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就比如说祝嘉,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他都很照顾我,我还在你的公司上班时,我俩一个组,几乎每天都是形影不离的,一起干活,一起吃中饭,一起下班,闲时也经常一起出来聚会,去福利院做义工,他真的很热心,也帮了我很多,就连我现在住的房子和工作,都是他帮忙找的。”

叶峻远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整个人,都僵硬得像个雕像,说不出半个字。

洛笙仿佛嫌他脸色还不够难看,像是刚想起什么,笑容里多了几分动容:“还有啊,在你忙着去医院陪程雅的那段时间里,要不是有他开导,说不定我都要得抑郁症了,当时我就想着,如果不是先遇到了你,我当初应该就会接受他的告白了。”

……

从叶家回公寓的路上,洛笙在车里给夏凌打了电话。以太累的理由拒绝了晚餐的邀请。

听出她语气中的疲倦,夏凌没有多问什么,叮嘱她好好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收回包里后,洛笙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靠着椅背。

洛唯晞也不出声,不发问,但担心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几度想要开口询问,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水珠砸在车窗上,哔啵作响,扰得人心越发紊乱。

一路无言到了小区门口,虽然雨还没有停,但已经势头已经减了不少,洛笙拒绝了叶家司机想要将他们送到租房楼下的建议,跟弟弟开了车后箱,提着行李回了租房。

放好东西后,洛笙开了手机叫了两份外卖,而后对坐在沙发上的弟弟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会,外卖到了你先吃,不用喊我。”

洛唯晞仰着脸看他,半响,才懂事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谈过恋爱,不能对姐姐感同身受,但他知道,洛笙现在现在不需要任何安慰,只想要一个人好好地安静。

所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他也要控制住。

回到房间里,洛笙关上门,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放松地扑上床。

虽然心里难受,但她这回没哭,甚至连眼眶都不曾红一下,只是觉得很累,真正的身心疲倦。

刚躺了没多久,放在手边的手机震了震,有新信息到了。

她心口一滞,过了好一会,才摸起来,鼓起勇气打开手机。

果然,是叶峻远发来的信息,上面简短,却有力地写着一行字——

“对不起,保重。”

看清信息的那一刹那,她眼眶泛酸,瞬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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