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时,于伟亲自将一行人送到门口,等洛笙上了车,他立即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段情真意切的求饶信发过去,说自己都是遵从程雅的命令做事,绝对没有半点对她不敬的意思。

洛笙坐在车后座,读着信箱里刚收到的短信,忍不住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觉得于伟完全没必要跟自己道歉,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欺负或者不公平的待遇,顶多就是有些不爽而已。

注意到她的动静,叶峻远微微侧目,望向她,“你在叹什么气？……是不是太累了？”

洛笙收起手机,冲他笑了笑,“不是,就是有些饿了。”

叶峻远也笑,声音温温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福利院负责的工作。”

洛笙眨了眨眼睛,“就于伟说的,照顾孤寡老人的饮食起居呀。”

坐在旁边的洛唯晞咦了一声,插嘴道:“是吗？可是我看姐姐……”

他没说完,就被洛笙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叶峻远疑惑,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费解。

“不说这个,待会我们去吃什么？”洛笙转移话题,想到昨晚还有那么多剩菜,勤俭节约的习惯很自然地冒出来了,“不如回家吧,昨天还留了好多菜呢。”

叶峻远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点点头,随她的意了。

车子调了个头,稳稳地开往回家的方向,刚驶出没多远,手机的铃声嗡嗡响得突兀,是从他的口袋中发出来的。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皱了皱眉,按下了通话键,“程叔。”

洛笙正和弟弟聊着今天在福利院工作的事,耳朵捕捉到这声称呼,她怔了一瞬,下意识停止了聊天。

上次程雅住院,他就是接到这个“程叔”的电话,才匆匆忙忙地出门的。

按照推断,这个程叔,应该就是程雅的父亲吧。

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很久,叶峻远三言两句结束了通话,收起手机,而后看向洛笙,“我先送你们回家,待会我要去医院一趟。”

洛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不意外,抬眸看他一眼,轻扯嘴角,“……你要去看雅雅姐吗？”

上次她听叶峻远说程雅已经清醒了,还以为早出院了,不曾想居然还在医院里。

想到这,洛笙对程雅倒是多了几分同情,大过年的,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庆新春,她却呆在病房度过,是有点可怜。

叶峻远没否认,眉间微拧,淡声解释,“她父亲有急事叫我过去,我去看看。”

看他神色有些凝重,洛笙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病情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电话里没说。”

洛笙想了想,“如果方便,我和小晞也跟你去医院看看？”

好歹相识一场,她去探个望尽个心意也没毛病。

叶峻远略一沉吟,点点头,“好。”

车子在区医院停下来,一行人下车,直奔高级护理病房。

他们到的时候,程父正好从病房门出来,见了叶峻远,原本沉重的表情一下轻松了许多,“峻远,你来了。”

叶峻远走到他跟前,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向里面的人,程雅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眼紧闭,应该是睡着了,程母这坐在床边细心地看顾着。

他收回视线,直接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父愁着脸,重重地叹了声,“刚打了镇定剂,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

叶峻远抿着唇,神色微微沉下来。

两天不得好觉,程父眼眶发青,显得憔悴疲倦,注意到站在叶峻远身后的洛笙和洛唯晞,他有些疑惑,“这是……”

叶峻远将洛笙拉过来,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洛笙,旁边这位是她弟弟小晞。”

程父怔了一瞬,目光倏地窜到洛笙的脸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片刻,他点点头,表情淡得看不出喜怒,“你们也是来看雅雅的吧,有心了。”

洛笙连忙站直身,礼貌地问好,“程伯父,你好。”

正说着,附近的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迈步走出,看清眼前情景,镜片后的狭长眸子眨了一眨,而后笑了起来,“少爷,笙妹,原来你们都在这,难怪我回家找不到人。”

听到这个声音,洛笙猛地看过去,惊喜地叫出了声,“瑧哥,你回来了？”

徐瑧笑眯眯地走过来,顺势摸了摸她脑袋,嬉皮笑脸地,“是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洛唯晞也开心地笑起来,“吓了我们一跳,你不是说初三才回来吗？”

“想你们了,所以就提前买了机票。”打完招呼,徐瑧敛了笑意,目光看向程父,“程先生,你要我帮的事办妥了,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医生。”

程父点点头,谢道得诚恳,“麻烦你了。”

“不客气,小事一桩。”对这个前主人的好友,徐瑧收起往日的吊儿郎当,态度放得格外温文有礼。

记挂着程父要自己帮忙的事,叶峻远无意闲聊,直接问:“程叔,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程父闻言有些犹豫,看了看洛笙,又看看叶峻远,一时之间欲言又止。

以为涉及到程家的隐私,叶峻远看向洛笙,温声道:“洛笙,你先和小晞去医院附近找个地方坐坐,待会我去接你们。”

洛笙也注意到了程父看自己的眼神,正要说好,程父却忽然开口制止,“别,洛笙也留下来。”

叶峻远神色微微一顿。

察觉到他内心的疑惑,程父叹了声,目光歉意地看向洛笙,“因为我让你帮的这个忙,也需要洛笙理解并且配合,所以,她也必须留下来了解整个的事情始末。”

洛笙闻言愣了下,她觉得程父看着自己的眼神藏着深沉复杂的情绪,可惜她读不懂,只得不解地问:“可我不是医生,能帮什么忙？”

如果是帮忙照顾病人还好,可程雅这么讨厌自己这个情敌,肯定不会让她靠近的。

走廊人来人往,程父也不好在这里详细说,便道:“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坐下来谈吧。”

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咖啡厅,一行人落座,程父酝酿了好一会,才沉沉开口,“雅雅这一次……是癔症发作。”

叶峻远微微拧眉,“癔症？”

“是的,就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程父双手交叉握着放在桌上,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不瞒你们说,我们程家祖上有精神遗传病史,很不幸地……雅雅遗传到了。”

这话一出来,现场的人都愣住了。

“不发病时还好,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是不能受到剧烈的打击,一刺激就会发作,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行为。”

说到这,程父抬起头,面色沉痛,“这孩子虽然从小体质不怎么好,但性格活泼开朗,情绪也一直十分稳定,我和她妈也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如果不是小雅这次回国,我和她妈都不知道,原来早在五年前,她已经犯过了一次病。”

洛笙屏声息气,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在程父后来的陈述中,原来当年叶峻远和程雅订婚后,叶天泰嫌程家不够豪门也不够书香世家,就约了程雅出来冷嘲热讽了一番,让她自觉离开叶峻远。

程雅从小被惯养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被刺激完后,差点就钻进牛角尖没出来。

幸好,程雅清楚自己家族有精神遗传病,加上小时候亲眼目睹爷爷在医院发病的情景,一感觉到自己有神经错乱的征兆,便马上独自去了医院做检查,最终确诊。

这个事情对程雅打击很大,加上叶天泰之前的嫌恶,她越发得有病的自己配不上叶峻远,便选择隐瞒事实,独自一个人去了国外。

在刚去国外的头一年,程雅一直坚持配合心理医生治疗,自己也开始阅读心理方面的书籍,并渐渐投身于各种慈善事业的建立,多管齐下以此自我开导。

这么过了五年,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加上事业有成,便信心满满地准备回来找峻远再续前缘,结果,却出现了洛笙这个程咬金。

知道叶峻远已经有了女友后,程雅慢慢就有了犯病的苗头,在得知洛笙已经和叶峻远同居时,更是陷进了强烈的怨恨中。

在程雅的认知里,虽然叶峻远从没对自己表示过任何的好感,但从她出国后,叶峻远一直都没交女朋友,在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和他走的比较近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所以她死死地认定,叶峻远就是为了等自己回国才保持独身。

而洛笙的存在,不仅无情地打碎了她所有的期盼和幻想,更是直接诱发了她的癔症。

洛笙被这事给震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没想到,程雅对叶峻远的感情放得这么的深,居然到了精神错乱的地步……

程父从口袋摸出程雅的手机,打开屏幕,递到叶峻远面前,“这是小雅发病时,我在她床底下找到的,估计这次就是受了这个刺激。”

叶峻远疑惑地接过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神色顿时愣住。

见他表情古怪,徐瑧和洛笙也跟着凑过来瞄了眼,也跟着愣住了。

认出那是洛笙靠在叶峻远肩头上的照片,这三人神色各异,叶峻远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左边的始作俑者,“你没事发我和洛笙的照片做什么？”

徐瑧也没料到自己无聊发个朋友圈,这能把程雅给弄进医院,难得地露出几分愧疚尴尬,默默接受他家少爷的问责。

程父轻咳了声,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洛笙的表情,而后看向叶峻远,语气诚恳地问道:“峻远,你和雅雅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和你阿姨就她一个女儿,就算是我们拜托你好了,请你一定要帮帮雅雅。”

叶峻远敛了神色,认真地道:“当然,只要我帮得上。”

程父沉默下来,斟酌了会遣词造句,才慢慢地说出来,“这两天,我和你阿姨一直在医院陪护小雅,她的情绪反反复复很不稳定,而且记忆出现了部分错乱,有时候,会忘记你们解除婚约的事。”

叶峻远蹙了蹙眉,抿着唇没说话。

“为了让她安心接受治疗,所以……”

听到这里,洛笙仿佛听见心脏被什么重重地一击,猛地往下一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父已经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请求——

“我希望你这段时间能尽可能地在医院陪着小雅,以未婚夫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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