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明明只带着一个绿柳进了大殿，可她浑身气势凌然，一如当年她手持长枪、傲视群雄时的威风。

明帝愣了愣，立刻起身：“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已经多年不曾来到他的勤政殿了，今日突然来，明帝的心里喜忧参半。

可他的寒暄太后并不放在眼里，而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哀家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这皇帝如今当得，竟然还不如从前毛头小子时候有觉悟。”

“母后......”

“哀家且问你，你对后院妇人，是不是有什么成见？”

明帝赶紧解释：“朕，不敢。”

太后冷哼一声，完全不在乎他这个皇帝的面子究竟是不是需要她来维护。

“不敢？那就是说，哀家进门前听到的那些，是幻觉了？”

明帝一张老脸憋得十分难受。

可他越是难受，苏青妤的心里就越是舒坦。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方才他们三个人都没能让明帝改变丁点的主意，现在太后不过才张口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明帝就憋屈得跟个孙子似的。

到如今为止，苏青妤真是越发好奇明帝和太后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然，就单这母子俩现在的一个相处方式来看，若是有过错方，那么一定就是明帝无疑了。

“当年，哀家拿着长枪上战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听到你们说，后院妇人没有资格掺和这些事情？”

“外邦来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迎战的时候，长月手持长剑愿意用性命守卫大夏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听到你们这些男人说，后院妇人不得干涉这些？”

“陛下，还要哀家再继续举例子吗？”

明帝抿了抿唇，有着和他的年纪不太相符的表情。

似乎是，委屈。

苏青妤看着这样的明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母后，朕不是那个意思......”

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不到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这些后院妇人永远都是最没用的，最是能阻挡你们的决策者的英明之举的，是吧？”

太后话中有话，明帝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急了。

“母后，咱们说好不再提及这些旧事的，您怎么......”

他见太后不为所动，只能握紧拳头咬牙道：“好！朕答应凌王妃就是了！”

有太后在场，明帝似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当着太后的面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苏青妤的提议。

太后冷笑道：“早这样不就得了吗？”

“不过哀家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阳奉阴违的话......”

明帝终于忍不住了：“母后，当着孩子们的面，您也给朕留点颜面......”

“朕是天子，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您，又岂会反悔？”

“儿媳，多谢陛下！”

苏青妤适时跪下，心中一喜。

有了这次查案的机会，她就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去齐王府了。

到时候，就算对方是牛头马面，她也定会将人揪出来。

事情一了，明帝的情绪也跟着松懈下来。

太后难得主动来找他，哪怕是糟心的事情，明帝心里也高兴。

于是便对苏青妤几个下了逐客令。

“丑丫头，你等一下。”

安王很识趣，第一个跑出了勤政殿，苏青妤和陆云乘紧随其后，却被太后叫住了。

“你去外头等着，哀家和云乘还有些话想和陛下说说。”

原来是想让陆云乘留下来啊。

苏青妤用眼神悄悄地在他们三个身上来回巡视了一遍，暗戳戳地猜测着他们是不是要算算什么陈年旧账之类的。

“好，那孙媳就先去御花园等着吧。”

苏青妤虽然很想知道他们的秘辛，但单看明帝那眼神她也能清楚，知道得越多，她死得就越快。

等苏青妤离开后，大殿的门立刻就被关上了。

苏青妤望着紧闭的大门，以及守在大门口的明帝身边的亲信，忽然理解安王跑那么快的原因了。

她摇摇头，趁着这个机会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也不知道她上回让宫女传回去的话，皇后会不会答应。

而苏青妤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后将她支出去，并不是为了和明帝算什么旧账，而是为了给她讨要解药。

“你如今，是不是觉得哀家活着，很碍你的眼？”

明帝赶紧从上手的位置下来，来到太后的身边站着：“母后何出此言啊？”

“不是觉得哀家碍眼，那就是云乘这小子碍你眼了？”

明帝登时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母后，朕方才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让凌王妃全权探查此案了，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太后给了明帝一记白眼：“皇帝，哀家是老了，不是蠢了。”

“哀家虽然答应过你，不会干涉你在朝堂上的任何决断，但关于哀家的这些孙儿们，总有说几句的权利吧？”

回想这么多年以来，太后的确说到做到，除去五年前保下陆云乘之外，再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插手朝堂之事。

见明帝心虚，太后心中更加来气了。

“哀家问你，你为什么要给青妤那丫头吃二月生花这种害人的毒？”

太后话音落下，明帝在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向身后的陆云乘。

没等他张口，陆云乘便先发制人撩袍跪下。

“恳请父皇将二月生花的解药给儿臣。”

“父皇若是觉得儿臣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儿臣任凭父皇责罚，绝对不会吭一声。可青妤是无辜的，她不该替儿臣受过！”

“你......”

“父皇！还请您看在青妤为年前的‘瘟疫’做出微弱贡献的份儿上，饶过她吧。”

陆云乘虽然是跪着的，但是他背脊挺直。以至于他虽然说着服软的话，但明帝心里清楚，陆云乘还是当年的陆云乘，绝对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下头。

今日便是为了苏青妤，他才会这般跪着。

若是中了二月生花的人是他自己，明帝甚至觉得他定会宁死都不愿低头的。

“你给朕起来！”

“请父皇赐解药！”

陆云乘的软硬不吃，让明帝很恼火。

若非太后在场，他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愣着干什么？给解药啊？”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明帝一个激灵。

“母后，此事另有隐情，朕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您放心，朕一定不会让凌王妃为此丧命，朕只是......”

“哀家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今日你若是不把二月生花的解药给哀家，哀家就带着云乘这小子一起吊死在你勤政殿门口！”

陆云乘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后。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先前皇祖母告诉他，要拿解药，就得智取吧？

这，就是她智取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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