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等蓬莱君说什么，卿玉晓沉思说：“先救人吧。”

“嗯。”

卿玉晓想到懵懂的小红毛，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蓬莱君，小红毛就是阿驰，北狼神吧？”

“是他，不过是以前的他。”蓬莱君含糊其辞，“其实踏入镜中，你们的模样都没有发生变化，但北狼神回到了过去，你该猜到了。”

蓬莱君的声音逐渐消失。

九尾看了卿玉晓一眼，意味深长地“哎”了一声，卿玉晓连头也没抬。

“你放心，现在我们是打不过小狼妖，等把重楼仙尊救出来，我们再想办法救你。”

“不用救了。”卿玉晓自暴自弃，“让我自生自灭吧。”

九尾觉得好笑：“突然变这么善良？”

她懒得再说话，跟着九尾重新到了狼妖城堡。

“你回来了。”

空气中陡然落下一句话，听见这讨厌的声音，卿玉晓不由失了神。

九尾提起那盏灯，阿驰点点头，吩咐了一声，五花大绑的重楼仙尊立刻被提了出来，衣服凌乱让他有些邪气，手臂上有鞭痕，一双不安分的眼睛盯着她。

还好还好……眼睛还在。

重楼无阙一皱眉头，有点不高兴：“怎么又回来了？舍不得我？”

卿玉晓失神地上前一步，男人眯着眼打量她，嘴角漫着傲慢的笑，一想到他是只魂魄体，听九尾说，三生情缘，从她出生起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神仙男人长得惊人得好看，眼睛里的亮光比任何都夺目。这还是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情况下，要是他没有落魄，依旧是九天之上地位尊贵的仙尊……

卿玉晓想都不敢想，恐怕迷倒三界了。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说于重楼无阙听，此刻站在这里，卿玉晓有一种命运相连的感觉。兴许是她的沉默太古怪了，九尾轻咳了声，笑道：“来的路上，我已经传了信，怎么样？”

阿驰转了脸，对属下下命令：“放人。”

重楼无阙退了一步，想去看卿玉晓的表情，却见卿玉晓直接拉起阿驰的手，抱住了他在说什么。

重楼无阙眸光淡淡地瞅着她演戏，那感觉竟是可怕地熟悉。

当年卿玉晓混上天庭，做的第一件套近乎的事就是拜他为师，把妖界的其他事瞒得严严实实。

现在这个不要脸的，把同样的招数，换汤不换药地用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这能忍？

重楼无阙默了半天，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冷笑，卿玉晓望了重楼仙尊一眼。

“小花妖。”重楼仙尊笑道，“玩我呢是吧。你喝什么迷魂汤了？跑出去一趟，脑子坏了？”

卿玉晓指着阿驰，拿眼神问他：“我刚知道这叫狼城，小狼妖的地盘，你说我是跟着你有出息，还是跟着他有出息？”

重楼无阙声音淡淡的：“无妨，妖本自私，我早就该知道的。”

站在她的角度上，踏入时光镜发现他跟她成了废物，狼妖喜欢她，还是个高富帅，跑了回来也不惩罚她，照他们妖精的简单脑袋，肯定选狼妖。

很明显的道理。

理解了她的逻辑，重楼仙尊微微眯起了眼：“哦，可我听下人说，小狼妖有个美人院子，关的全是漂亮女人，她们每一个都想当城主夫人，竞争挺激烈的。”

“那我也是获胜的那一个。”卿玉晓一脸严肃，“只要是我看上的，我绝对不会松口，不，是不会放手。”

重楼无阙抱着手打量她：“可这些话你也跟我说过。”他笑着晃了晃手指，“小妖精，没说服力的。”

卿玉晓微微一怔：“我移情别恋了不行吗？”

“咳。”重楼无阙不动声色地微笑，“你可真能编，对本尊尚且如此，下一个就轮到小狼妖了吧。”

“你这是挑拨我跟小狼妖关系。”

他大方地挥挥手：“走了。”

卿玉晓觉得头疼，九尾似乎也觉得荒唐，拍了拍她肩膀：“保重吧。”

空气似乎停滞了好一段时间，

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卿玉晓认命般地吐了口气，转过身对着阿驰展现出一个笑脸，像是九尾说服她那样，突然道。

“小狼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阿驰坐在桌子旁，靠着椅子，听完卿玉晓讲完那个胡编乱造的故事，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花了大力气忽悠他，卿玉晓抱着期待的目光看着阿驰。

他问：“你饿吗？”

卿玉晓连忙点头：“不仅饿，还渴了。”

阿驰眸光一动，在卿玉晓琢磨他有什么坏心思时，他已经吩咐人把一桌食物端了上来道：“等你一起吃的。”

“啊……哦，不是，你等我干嘛？”

“你跑之前。”

你跑之前，本来是要等你一起吃的，你跑了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你回来吃。

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卿玉晓愣愣地盯着他。

不对啊，你不是吃人眼睛的小魔鬼吗？卿玉晓不放心地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很正常，不是什么血腥的东西。

强压下自己的羞愧，面对这么一个身份复杂又心思单纯的妖，卿玉晓内心莫名烦躁，她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什么不找我麻烦？还对我这么好。”

阿驰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师父。”

我骗你的啊！在刚才的故事里她编造了一个师徒故事。

卿玉晓一步迈到他面前，将他挡住：“别装了，你其实是故意这样做的，先让我以为你是个好妖，让我放松防备，然后再吃了我。”

对上阿驰审视的目光，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阴狠：“你这小狼妖，活在这蛮荒三界里，学了些什么我能不知道？手上没少沾血吧，被你杀了的人骷髅头堆成山了吧，现在在想用什么阴毒隐秘的招数对付，说。”

阿驰眸中神色冷静，斩钉截铁道：“不是。”

“你很好，我想留着你。”

留着养肥了吃？

阿驰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不杀你。”又补了一句，“你跑不掉。”

直白得让她心疼又好笑。

阿驰眼中坦白的，毫不压抑的，十分磊落的感情，猛地击中了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那种感觉绝不可能是一天产生的。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宠爱，卿玉晓强韧着那莫名的心疼，故作蛮横地问他：“我刚不是就跑掉了。”

“但你回来找我了。”阿驰思考了一下，眸中隐隐有着哀伤，挪不开眼，“我应该认识你。”

“可我……想不起来……”

他很沮丧。

他的话让卿玉晓不由得失神，沉默之中，她想起了蓬莱君曾说过的话，阿驰是北狼神的过去。

那他其实是在神兽内的宿主莲妖？阿驰倘若还在妖界，不可能知道天界的秘密，除非……除非他在天界！妖要去仙界，只能通过忘川。

那忘川是一处悬挂于九天之上的瀑布，没有毅力的妖根本爬不上去，而顺着瀑布逆流而上的妖，想要不被忘川水沾身根本不可能。

忘川水是一种慢性毒，会腐蚀人的记忆跟头脑，让人忘记一些重要的事。

卿玉晓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这个小红毛，还能有什么其他说法？小狼妖那时候肯定是偷听了她跟九尾的讲话，偷偷跟在她身后，去了忘川。

可是在这之前，她和他认识吗？她想不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卿玉晓竟觉得自己很可耻，不顾性命地追逐着另一个人，却把别人的感情糟践，照她的臭脾气，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拿出来炫耀的。

这世上会愿意听她炫耀的，除了一个算得上她姐姐的九尾狐，另一个就是她的小跟班阿驰了。

独霸一方的王者，他的世界本来可以很广阔，却在遇到她的那一刻，把锋芒收敛，甘心俯首称臣。

在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傲慢无礼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她太自私，太可耻了，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事是理所当然的，这世上会有人愿意这般对她。

是因为……他喜欢她啊。

“想不起来不要紧。”卿玉晓随阿驰坐下，她在沉默中看了眼阿驰，阿驰接到他目光，顺便也看了她一眼。

卿玉晓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出口的声音因欠债太多变得柔和：“这些也很好吃，以后别吃眼珠子了。”

阿驰任由她把面前的空碗堆满，很乖顺地答应：“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驰喜欢吃甜的，甜到发腻的最好，果然见到碗里全是甜食，阿驰发出一声轻笑，语气有几分开心：“你……很像我阿娘，阿娘做了好吃的，总要在我碗里堆满。”

听起来是很好笑的话，显然卿玉晓今天经历的打击太多，竟从中听出了几分心酸来，她顺着话问：“你阿娘怎么过世的？”

“病逝的。”

“你爹呢？”

他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还是答道：“找了另一只妖，走了。”

卿玉晓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做妖的，本来就要比其他物种自私些，喜新厌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别太伤心了，反正你爹带着其他女人跟你生活，估计你也不舒服。”

阿驰狠声：“我会杀了他。”

“好了好了，整天打打杀杀的。”卿玉晓叫他快点吃，自己也吃起来，间隙问他：“你去沙漠做什么。”

阿驰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将怀里的布团拿出来，随手打开，看到他掌心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卿玉晓震惊得忘了吃菜。

卿玉晓顿悟：“做生意？”

“嗯。”

他的目光顺着往前一望，竟是把金叶子送到她眼前：“你喜欢，给你。”

他这么坦荡却让卿玉晓有点心虚，许久没有处理过这么棘手的热情，她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是你的，不用给我”

阿驰眸色一深很坚持：“可你喜欢。”

好吧，被看出来了。

闪闪的金叶子，她能不喜欢吗？上次见到还是在西吴做生意，后来慕容云珠投胎转世，她让管家把那些产业送给了那家人。

在她犹豫的片刻，阿驰望了为难的她一眼，拿出一片放到她手心：“你嫌多，那就只给一个。”

她瞅着眼前这家伙，感兴趣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小狼妖，我看是你装傻吧。”

“不傻。”他强调，“我是狼王。”

言下之意是，我是狼王，住这么大的房子，统领着一大群手下，你还是被我骑着骆驼抓回来的，你觉得我很傻？

卿玉晓气哼哼地笑：“嗯，你是狼王，你聪明。”

不仅不傻，还挺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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