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青烟袅袅，香气萦绕。

元帝缓缓合上奏折，揉了揉额角：“江淮赈灾之事就照折子上写得去办罢！”

元昌盛躬身一礼：“让陛下操劳了。”

“太子代理朝政久了，处事稳妥，有识人之才，朕心甚慰。”

能得到父亲肯定，他心中已是感动。元昌盛打小就明白与这把龙椅无缘，兄长天性仁慈，温文儒雅，带他十分友爱，时常教导提点，那时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小小的他便一直跟在兄长身边，他幼时顽皮常年不见父亲，便是见了也时常惹父亲不快，多亏兄长调护求情，才使他免受责罚；稍稍长大后他和兄长一起随军，军中生活辛苦，饥一顿饱一顿是平常，受伤流血更是稀松，可跟在兄长身旁的他没有饿过一次肚子，便是连皮都没破过一寸，与其说他是父亲的儿子倒不如说他是兄长养大的儿子。

想到这元昌盛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兄长离世三年，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元昌盛强忍着湿润的眼眶，低头拱手一礼：“多谢陛下夸赞。”

晶莹泪珠啪嗒落下，元帝瞥见心中也是一沉，二郎想兄长了，他又如何不想永宁？若是今日永宁还在也该是不惑之年了……

元帝深深吐了口气，苏忠递上盏参茶，他浅浅抿了两口，说话才多了些气力：“颢儿明日就要娶亲，哎！为了朕是委屈了那两个孩子。”

“颢儿说陛下大病初愈，身子日渐硬朗，便是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之事了。”

元帝默默点头：“颢儿那孩子一向很好，只是随了你我太痴心了些……”元帝沉吟良久又道：“为君者当心系天下，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若君心只系一人尔，朕如何敢撒手西去？”

“陛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朕的身子朕自己明白，年龄大了精神短了……”他目光落到面前那道奏折之上：“宋氏……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陛下，若宋氏……”

元帝摆手：“无论如何孩子既想通了愿意与夏家结亲，何必再抓着一个小女子不放呀？既二人无缘，往事如烟就叫其散去罢！”

“儿子明白。”

元帝长长打了个哈欠，抬起双手使劲儿揉了揉额角，不消片刻便靠在龙椅上睡着了。

苏忠恭敬地送元昌盛出了宁寿宫，元昌盛眼神还不住向宫内望去，满脸忧心：“苏公公，陛下时常如此吗？”

“如今有长孙殿下带回的神医照看，身子尚可。”苏忠明白太子是真为陛下忧心才开了口：“殿下，城中时疫之事陛下还未知晓。”

元昌盛一愣：“怪不得。”随即拱手一礼：“有劳公公了。”

“老奴只是心疼陛下，看不得陛下难受的样子。”他撑着眼眶：“殿下定要好生处理此事。”

“还有，陛下曾多次提起宋姑娘，说她虽未女子却博古通今又最是蕙质兰心，若不提出生与长孙殿下尚算良配，可长孙殿下是未来一国之君，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老奴只能说这么多了。”

元昌盛一凛，要说先前他许诺让元颢娶宋氏进府还有些违心，可自临水阁夜宴后觉得宋氏大有才能，若真能留在颢儿身边也可为之助力，有裨国用，方才听陛下说起他还心道可惜，可现下经苏忠提点才算明白其中道理，忙拱手又是一礼：“多谢苏公公提点。”

……

转眼又过十几日，卢书夜期间回来过一次，帮着宋从安瞧了病，大致与她所见无二，连英悉心照顾，她病情已逐渐有了好转，只是大病初愈身子弱得厉害。

连英悄声走进屋内，瞧见宋从安坐在摇椅上晒太阳，一把团扇挡在脸上，摇椅“吱呀”“吱呀”作响。

“掌柜的，该用饭了。”

宋从安拿起团扇，歪着头看向连英，窗外阳光刚好洒在她脸侧，斑驳光影映照在窗屉子上，一缕香烟缭绕，屋内多了些悠闲的惬意。

“小连英今日可是又让我吃个水饱？”

连英扁扁嘴，自食盒中拿出碗生姜水置于桌上：“这是卢神医特意嘱咐的，掌柜的听话！”

宋从安转过头，闭上眼睛：“不用看也知晓了，是生姜水和萝卜羹罢！这样一顿饭喝进去不知今天又要跑多少次茅房。”

“掌柜的猜错了！今日是骊塘羹。”

莲英见宋从安眼神中的亮光一点点变暗，扁扁嘴又将团扇盖在脸上：“又有什么区别，多加了些白菜罢了。”

连英憋着笑侧过头，拿了床薄毯给宋从安盖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卢神医说这屋内要多透透气，将秽气都散尽了，掌柜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卢神医说……卢神医说……小连英你何时这般听他的话了？”

她难得精神好，与连英多逗了两句嘴，莲英却一本正紧道：“这人生病了自然得听郎中的话，掌柜的好歹也是学过几年医术的，怎讳疾忌医了起来？”

宋从安无奈摇头：“我家小莲英的嘴是愈发厉害了，都快赶得上青梧了。”

两人都笑，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午后宁静。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宋从安想撑起身子往楼下看，但力气不够，不仅没撑起来还差点从摇椅上摔了下来。

“开门！开门！街道司办公！速速将门打开！”

宋从安缓缓摇了摇扇子：“我这里无妨，你且下去瞧瞧罢！别误了官差公事。”

莲英退出宋从安房间，从三楼一跃而下，门方才打开条缝就被从外头推开，一群面露凶光大汉直接冲进店。

街道司常年在街上办公，可以说是最常见的官差，莲英就没见过这样壮的，都快比得上北边的蛮族人了。连英警觉起来：“你们是何人？”

男人粗声粗气：“街道司办公没听见？”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你就是掌柜？青天白日为何不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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