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禾茉从来不是一个会让话掉在地上的人，周志文不说话，她便主动问，一路上倒也还算融洽。

不过半刻钟，庄重威严的宫门便到了，韩三一早就等在宫门口，瞧见禾茉出来便将马车赶了过去。

但看见身旁站在的人竟然是周志文时，有些诧异。

他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自家爷呢！

幸好他嘴慢，没喊出声，不然可就尴尬了。

“夫人，小的扶您上马车。”韩三走过去，将周志文隔开了一点距离。

“周大人，我便先告辞了。”禾茉回头朝周志文浅笑：“多谢周大人替我带路。”

“不必。”周志文神情冷淡，但细细瞧着眼中却都是禾茉的样子，直到人上了马车，连马车都走远了，周志文还看着禾茉离开的方向。

同样在宫门口等着的费立轻叹一声，心中替自家主子不值，但情之一事，向来是没有办法的。

“主子，咱也走吧，今日日头大，莫要晒伤了。”费立将马车赶过去，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周志文道。

“走吧。”周志文收回视线，垂眸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人可送出去了？”方泽谦也候在太极殿外，瞧见贵公公匆匆赶来，顺口问了句。

“奴才送到宫门口听说陛下的事，着急回来，夫人体谅奴才，让奴才先走一步。”贵公公说完清晰地瞧见方大人眉心微蹙，立刻补充道：“不过您放心，周大人同夫人顺道，夫人便同他一起出宫了。”

他这么一说，方泽谦原本只是皱眉，现在身上的煞气都有些掩盖不住了。

贵公公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心中想了千万遍，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方大人，奴才……”

贵公公正欲辩解，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动静。

方泽谦推开门，大步往前走，里面的太医抖成筛子：“陛下……陛下……驾崩了！”

“父皇！”谢畅顾不得手中的汤药，快步往前查看，伸出手指放在谢重的人中处，果然没有呼吸了！

“通知所有大臣，立刻进宫！”方泽谦迅速反应过来。

“方大人反应可真快，我这指挥使的活儿差点都要被你抢了！”柯修面上不见丝毫悲伤，还有心思同方泽谦说笑。

“柯指挥使若不抓紧，出了乱子，陛下若泉下有知，定然会怪罪于你！”方泽谦毫不客气地回怼。

“啧！麻烦！”柯修看了一眼方泽谦，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转身吩咐身手的人去守住皇宫的各个出入口。

皇宫的守卫不少，但柯修手上掌管的御林军可是老皇帝留下的底牌，寻常守卫自然是不能比的。

“太傅。”谢畅确认老皇帝驾崩后，他便是心中并无太大的悲伤，也要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来，至少面子功夫不能出错。

最先赶过来的是皇后，他在宫中的眼线并不少，太极殿一出事她便知道了，立刻往这边赶。

一进去，皇后瞧见桂公公在给谢重整理衣服，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来之前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个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就这样离开了。

纵然这么多年已经将心中的爱意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此刻面对生死离别，皇后心中的悲伤并不算作假。

年少夫妻自然也是存了些情义的，皇后此刻留下的眼泪倒是存了几分真心。

“母后，莫要哭坏了身子。”谢畅走近些，假意安慰，将人扶了起来。

接下来朝臣很快就会到了，不管她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宜继续留在这里。

皇后哭过一场，面上蔫蔫儿的，竟然也不吵不闹，安静地由人扶着回去了。

周志文还未归家，便又收到陛下驾崩的消息，让费立调转马车赶去宫中。

他是半路返回的，比那些到家的官员们去得早些，但也没早太多，他同那些官员几乎是前后脚到。

那些臣子一个个进来，脸色都如丧考妣，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实际上可能心中都在盘算着如何争取更多的利益。

老皇帝驾崩，新帝必然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到时候京中的世家大族多半都会来个大换血，全看谁能把握住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谢畅懒得看这些人面上悲伤，实际上眼中全是贪婪的模样，任由他们哭了几声，便将人全部遣散。

哭得他头疼！

因着谢重驾崩的突然，即便是没留下只言片语，谢畅即位也是名正言顺的。

况且，前段时间谢重病重，谢畅帮着暂代国事，管理得还算出彩，加上前几日的事情处理得很不错，朝中大臣的天平也渐渐偏向他。

帝王驾崩，举国上下悲痛，皆不得张灯结彩，大办喜事。

原本还得戒荤食一年，但念在洪灾刚过，遭难的百姓太多，不食用荤菜体质跟不上，谢畅特意准许受灾地区的百姓不用遵循这个规矩。

因着这个决策，谢畅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很好，尤其是在受灾地区，那些百姓甚至专门找当地的知府递了感谢的折子上来。

朝中臣子念完百姓送上来的感谢词，退至一旁，高呼道：“陛下英明！”

谢畅听着这些话，心中的成就感满满，越发想要大干一场，心中的抱负恨不得现在立刻都实现。

下朝后，谢畅特意留了方泽谦，打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但在他开口前，方泽谦先一步道：“陛下，可是想要改革？”

“太傅，我……朕确实有这个想法！”谢畅还不太习惯，激动起来说话说得快了就有点转换不过来。

“此次科举取上来的人不少，能调用的人手也不少，现在改革正是时候，正好将那些朝廷的蛀虫统统都移出去！”

“陛下，可想过这么做的话，朝中改革的阻力有多大？”方泽谦此话一说，谢畅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当头泼下来一盆冷水。

一下子剔除掉那么多人，那些人又不会屋子里的摆件，随便主人摆弄，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既然是人，那定然会产生其他的念头，那也一定会反抗，抱团反抗便会成为最难啃的骨头！

“陛下可又曾想过，新录用的举人，他们对政事的管理经验又是多少？能否立刻胜任派给他们的事？能否在合适的位置做出合适的决定？”

方泽谦见谢畅的表情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时，才徐徐开口：“改革从来都是徐徐图之的，臣知晓陛下心中有抱负，可若是操之过急，便会功亏一篑！”

“太傅，朕知道了，朕想做的事情有很多，要慢慢来！”谢畅一向信任方泽谦，对于方泽谦说的话，他也是愿意听的。

“陛下能想清楚便好，臣今日就不留下了。”

方泽谦清楚功高盖主，他现在不过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多说几句，等哪天陛下开始猜忌自己，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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