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屋外肆虐，屋内的禾茉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夫人，您可是被吵醒了？”水锦见里间亮起了灯，举着油灯进来。

“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禾茉刚刚睡醒，声音微微沙哑。

窗外偶尔有人影闪过，禾茉自己披上外衣，慢慢踱步到外间。

水锦见她出来，忙将外间的油灯都点上，又拢了拢火盆，“夫人，昨晚半夜下雪，骆管事担心雪太大压着屋顶出问题，派了人在屋顶扫雪，可能动作稍重了些。”

“现在时辰还早，夫人可还要回去睡会儿？”水锦见禾茉睡眼惺忪，准备了个汤婆子，准备塞回被窝里暖着。

“不睡了，过一会儿也差不多该起了。”禾茉起来后清醒了大半。

“吩咐厨房的人今日早膳简单点，腾出手给大伙煮些姜汤，这样的日子别染上风寒了。”

禾茉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雪落下来，就已经感受到外面的寒冷了，更何况外面的人顶着风雪扫了好几个时辰的雪。

古代的药见效本就慢，在这样的天气要是感染了风寒，估计得折腾好久才能好了。

“夫人心善。”骆管事得知要给大伙熬姜汤时，心中也有些动容。

他说得好听点是从宫里来的，大伙表面上尊称他一声“管事”，但其实谁都能看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宫中干不动了才被送了出来。

他也一直以为，不管在何处，这些主子们眼中，奴才都是一样的，甭管多得宠，总有被丢下的一天。

也不会有主子真的在他们这些奴才身上下功夫，高兴的时候赏几口剩饭都是荣幸，哪里会关照到他们这些人的身体？

不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碰上这样的主子。

“那今早就简单吃些面条了，我马上去擀面，一会儿就能好！”张嫂听见，放下手中的伙计，转身去揉面了，“这冷天的早上，吃碗热面也好，暖暖身子。”

“成！那你先做着，我打些热水去给夫人洗漱。”水锦弯腰打开盖子，热气立马溢出来，扑在脸上暖暖的。

“老夫人那份清淡些，之前李大夫嘱咐过，老夫人不宜用太腻的吃食。”

离开前水锦忍不住嘱咐了句。

“晓得嘞！这些事情我还是记得住的！主子们的喜好和忌讳我都有数！”张嫂笑着应下，用力揉着手上的面团。

骆管事看着二人熟稔的互动，颇有感触。

张嫂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合规矩，但总归比之前自己待的地方要有人气。

张嫂的动作很快，手底下又有人帮忙，趁着面团发酵的功夫，她就已经熬出一锅姜汤了。

骆管事把姜汤分了下去，府上每个人都得了一碗，喝下去身体都回暖不少。

外面的雪也渐渐停了，只是天气还是有些阴沉，风也照常刮着，但没了最开始的冷入骨子的寒。

方泽谦早在雪停时，就遣人去京城报信了。

昨晚的雪果然压断了几处房舍的屋顶和横梁，若是匠人们还住在里面，定然要造成人员伤亡，工期也会往后推迟。

“去京城的路也不知堵没堵死，昨夜的雪下得可凶啊！”曹忠看着甬道上的雪，实在是担忧。

“昨日的雪虽然大，但都是两瓣雪花（鹅毛雪）骑马应当不算太困难。”

方泽谦并不太担心，京城离此处也就十几里路，骑着快马，三五个时辰还是能赶到的。

目前当务之急是安置好这些匠人，解决吃食问题。

之前工部着急赶工期，也没在这边准备厨房，都是定期送些干粮过来，不会在这边生火做饭，但现在天气寒冷，不吃些热乎的食物，恐怕这些匠人的身体会顶不住。

“这还是我之前剩下的，方尚书您要是不嫌弃，就着热水吃上几口吧。”曹忠拆开拿油纸包着的几块糕点，放到方泽谦面前。

这还是他出门时随手放在包袱中的几个糕点，要不是昨晚没吃，今日就只能和那些匠人一同去啃黑乎乎的豆饼了。

那豆饼的味道并不好，好像是拿大豆和一些陈年的粟混合煮出来的，不仅硬得像一块石头，吃到嘴里也是粗糙不堪，他自认是吃不下去的。

自然也不可能傻到将那东西呈给方泽谦吃。

“这边没有厨房，那些匠人平日都吃什么？”方泽谦没动放在面前的糕点，反而问起了匠人们的伙食。

“平日都是用些豆饼，定点有人送个三五天的量过来。”曹忠其实也算不得很清楚，其中的门道他也摸不清，这些都是上一个监工安排的，他还没来得及细看。

“去看看。”方泽谦抬脚往屋外走，去了匠人们待着的房舍。

少了几间房舍，匠人们能待的空间越发少，浑浊的空气在房舍能也无法流通，曹忠一进去便被熏得往后退。

倒是方泽谦，仿佛没有闻见任何味道，径直往里走。

匠人们原本还在抱怨吃食的问题，但看见方泽谦进来，立刻闭嘴。

“可否将手中的豆饼给我看看？”方泽谦开口便找离自己最近的那人，要了他手中的豆饼。

那人不知所措，但也不敢拒绝，只能将手中咬过一口的豆饼递了过去。

方泽谦接过豆饼，掰下来一块，居然能发出“嘎嘣”的声音，咬下来都费劲儿，别说咽下去了。

方泽谦没发作，只是越发深沉的眸色，能让人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

他没说只言片语，拿着那半块豆饼回了草棚房。

身后的曹忠确是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抓紧跟上去，心里想着措辞。

“我记得户部拨下来的银子中，有一项是给匠人准备的伙食费，十万两白银，就准备的这些东西？”

方泽谦将豆饼掷在桌上，吓得曹忠连忙跪下。

“是属下失职，来了此处后还未彻查此事，其中的猫腻，属下定然会在这几日就查清楚的！”

曹忠此刻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也才接手这个工程不到三日，很多事情根本顾不上，或者说他就没考虑过这些匠人的伙食是否合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但他没想到方泽谦同其他官员都不一样，遇上这样的事情也管。

其实在工部，这么多年以来，克扣伙食费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默认的，也没人会去查，便是想查，也不清楚户部那边具体的拨款数额。

与其惹自己一身骚，还不如随波逐流，反正也不会有人追查。

曹忠在工部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晓这样的潜规则的，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上一个主事安排的，他也就没去管，只是想偷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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