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茉到达城门口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只剩下山那边的晚霞还留在山头。

禾茉看过去，火红的晚霞连着城门口烧得旺盛的柴火，齐齐映照着围在篝火旁忙碌的人。

“夫人，您怎么来了？”黄奇抱着一桶米，本来是要去厨房的，不曾想却在这里见到了禾茉。

“主子还在那边议事，要我去通报一声吗？”

“不用，这里设点的医属在什么地方，我过去有些事情。”禾茉拦住他，同他解释道。

“医属就在那边，我带着您过去。”黄奇指了指左边，又不放心似的在前面带路。

刚刚靠近医属的棚子，走在前面的黄奇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别挡着，病人的血止不住了，赶紧去找何大夫过来！”一个看着像医童的人抓紧从地上爬起来。

“里面的人怎么了？”禾茉三两步走进棚子，看见一个脑袋流着血的人躺在一边。

“这是自己撞的，有过好几次了，只不过这次恐怕没那么好运了，若是交待在这里……唉……也是造孽啊！”

在一边帮忙的小伙子连声叹气，手下按在那人脑袋上的布没一会儿就又被血渗透了。

“何大夫来了，快！快让开！”刚刚离开的医童又回来了，手里还拽着一个人。

一整手忙脚乱后，总算是将血止住了，躺在那边人也算是勉强保住一命。

“这个该死的毒瘾，实在是害人不浅！”黄奇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也只能嘴上咒骂。

“若是有能解决的法子，倒也不至于这样。”何大夫擦着手上的血迹，也是满脸无奈。

他试过许多种方法，但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偷偷藏在药箱里面的罂粟壳，少了将近一半，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何大夫，您可有空？”禾茉见他看过来，笑着同他打招呼。

“这位夫人是要看病？”何大夫没见过禾茉，但看她虽然着一身布裙，但身上的衣服比其他人不知干净多少，而且黄奇也跟在左右，估计是那位方大人的内人。

“何大夫，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禾茉摸了摸袖子中的稿纸，还是决定找个说话能听清地方，这棚子中来来往往的人，说也说不清楚。

“嗯。”何大夫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症，耐着性子跟在禾茉身后。

禾茉也没走太远，找个相对清净的地方，才将稿纸拿出来。

“何大夫，这上面是我的一些建议，应当能缓解大伙的症状，但是要坚持一段时间才能看见效果。”

“果真？”何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盯着禾茉手上的稿纸眼睛一眨不眨，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你从何处得知的法子？真的能有用吗？”

“这个法子是我在一个游医那里听见的，他以前见过用罂粟壳止痛，但是剂量用太多，最后成瘾治不好的人，便研究出了这么个法子，我也是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写下来不一定能行，但是好歹有借鉴意义。”

禾茉委婉地撒了个谎。

“这法子也许真的能成！”何大夫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手稿上的内容，这几日受累浑浑噩噩的头脑都变得清醒了许多。

“我马上遣人去试试！”

“何大夫，您且等一等，城中的罂粟果几乎都被收拢起来了，您这哪儿来的多余的。”

禾茉从渭城回来就同方泽谦说过要收集罂粟壳和罂粟果的事情，现在城中除了水库那边还有一些，估计其他地方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实施之前，还是得同方泽谦商量着来的。

“我在药箱里还备着一些，原本就是用来止痛的，现在可以先用来试一试。”何大夫也没瞒着禾茉，直言道：“这几日越来越多的人都忍不住了，受伤的人也多，我抓紧熬一些药试试看。”

“我随你过去。”禾茉来此本就是同大夫商量办法的，既然现在要试，她没有不去看的道理。

何大夫反复研究斟酌了用量之后，才用药罐开始熬药水，正好碰上几个人犯病，服用之后成功控制住了情绪，但看着难受样子，并没有得到完全缓解。

“这个剂量就够了，若是多了，恐怕下一次要用更多的剂量才能压住不犯瘾。”何大夫将人扶到一边的草席上。

“既然何大夫觉得此法可行，那我便不多加打扰了。”禾茉瞧他确实比自己专业，  而且得了自己的启发，估计接下来事情会轻松许多。

“多谢夫人，您这个法子确实是及时雨，我代通州城中的百姓给您道声谢！”何大夫朝着禾茉微微欠身，话里的诚意十足。

“这法子是游医研究出来的，我不过是将它写了下来，您太客气了。”禾茉忙伸手去扶，按理来说，眼前这位的年纪应当算得上自己的长辈了。

“夫人大义！”何大夫再次朝禾茉道谢后，也没多浪费时间，转身又扎进棚子里帮忙。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禾茉都在城中帮着做一些琐碎的事情，施粥这类小事的安排也都交给她。

方泽谦忙着城中的重建，为了方便匠人们行动，之前滞留在通州城人也都迁移到了渭城里面住。

其实这样还方便集中进行戒毒，何大夫早在大半个月前就急吼吼地跑到渭城了，甚至还研究出了许多种新的戒毒方法。

有一些甚至比之前禾茉提出来的还要好，也更加适合现在的情况，果然当初选择同他们商量是有用处的。

“夫人，小齐少爷又写了回信过来！”水锦拿着信快步走进来。

“拆开看看。”禾茉换了一个账本看，示意水锦将信拆开，“说说他们又写了什么？”

自从城中安定下来，禾茉就连着寄了好几封信回去。

她怕方母和方奇着急，特意让黄奇等人加急送回去，这一个月来，  她就收到了三封信。

“夫人，这上面说小齐少爷在书院的测试中拿了头名，书院的夫子都说他在来年的院试中没有问题！”

“老夫人也念叨您，说家中的辣椒都帮您好好照料着，前几日刚刚开花，还开了不少呢！”

水锦细细念着，禾茉听着这些琐事，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说起来，她来这边也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七月的天算不得最热的时候，但也能让外面劳作的人出不少汗。

中午的太阳毒辣，但也抵不住通州百姓的热情，想要重建家园的心，也是迫切异常。

本来通州城的百姓染上毒瘾的时间就不长，戒断起来也比较快，白天劳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通州城的青壮年，晚上就算心里痒痒，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大部分人凭着心里的一股劲儿，这一个月里也都熬过去了。

方泽谦白日里一般不怎么回来，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重新修好的府衙里，不是商议事情，就是接待从京城来官员。

算起来这些日子，京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也从通州城中带走了不少人。

忙起来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转眼就到了九月底，眼看着渭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通州城也慢慢回到之前的样子，甚至比之前建的还要好。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时，一道圣旨将方泽谦召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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