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崔的这番话很是巧妙，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向禾茉  卖了个人情，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税使您送过来的帮手，自然是合心意的。”禾茉顺着范崔的话往下说，可看向赵义时，却话锋一转，“不过，我想知道这帮手，是否心甘情愿？”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去做！”赵义知道禾茉是在点自己，立马凑上前表达自己的立场。

“那便麻烦赵里长了。”禾茉见他姿态放得如此低，也没再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

番薯掐尖的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她便提醒过赵义，只不过那会儿范崔还没来，赵义自然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提一提。

“赵里长，上次我同你说番薯掐尖的事情，你看……”

“我马上就去安排！立马就去！”赵义怕禾茉借题发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刻答应下来。

“还有浇水……施肥的事情……”

“安排，我马上去通知大伙！”赵义不敢多留，生怕禾茉讲出更多的事情来，匆匆告辞。

待赵义走后，范崔才真正同禾茉吐露这次过来的目的。

“方家的，若是番薯提前收获，会有几成折损？”

“提前收获？您的意思是？”禾茉见他神色严肃，不禁有些疑惑。

“近来各地干旱，地里的庄稼难以有所出，你这番薯恐怕是为数不多的救济。”范崔并未告诉她西边因为旱灾已经有暴乱的迹象，只是隐晦地说了缘由。

“您想要几月份收？”禾茉知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多问的，识时务地闭嘴。

“下个月如何？”范崔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又补上一句，“若能解了这燃眉之急，我会向陛下……”

“可以，但是需要水肥充足。”禾茉没等范崔说完，便点头答应。

这批番薯在谷雨前就种下了，本就是春薯，经过四个月的时间成长，收获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这样并不划算，没长好的番薯不甜不说，重量也要打折扣。

“赵家村还有多少水？”说起水肥，范崔也犯愁，他知道这个时候和村民争水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多，井里的水早就干涸了，河里勉勉强强还能有一些，但是……”

禾茉没将话说完，但范崔明白其中的艰难。

“先去看看赵义那边吧，兴许他能说服大家。”范崔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报以希望。

这边的范崔正苦口婆心地在劝，可大伙哪里会愿意，说话也毫不客气。

“你说得倒好听，给番薯地施肥浇水，这可不只是要出力，还要用水，如今这水可是稀罕物！”说起要浇水，刘翠花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这亏本的买卖，她可不干！

“翠花嫂子说得对，我们自己田里的庄稼都没水，凭什么还要给番薯地浇水？”赵梨花往日与刘翠花不对付，但这件事情，她们意外地达成一致。

赵义见众人也不说话，任由她们两个出来闹，他便知道这件事怕是办不成了。

“税使，看来我们还是得另外再想办法。”禾茉站在祠堂门口，苦笑着朝范崔摇头。

“唉……我也遣人去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水源。”范崔在外面听着里面的话，心里直发凉。

看来这边也是指望不上了……

禾茉一开始便不抱希望，与其说是不相信里面那群人，倒不如说是对人性的清楚认识。

凡事牵扯利益，人总会犹豫，何况这地里的庄稼是这些人的命根子。

“税使，您可听说过地下河？”禾茉犹豫着还是将此事问出口。

“自然。”范崔点头，随即诧异地看向禾茉，“你莫不是知道这附近有地下暗河？”

“我并不确定，只是上次在一处饭馆吃饭，得知那饭馆后院有一口井。

那井中的水常年不会干涸，哪怕是在全城都用水紧急之时，也未曾见底，且那口井里面的水，比之寻常井水更清凉几分，我怀疑那口井通向某处地下水。”

“听你这样一说，那口井确实值得怀疑，你可还记得那家饭馆在何处？”范崔本就着急寻找水源，一听有这样一口井，恨不得立刻过去。

“记得，那家饭馆名叫回味餐馆，就位于白章书院东边的入口处。”

禾茉买下那家店铺时，听店家说起过后院的井，当初听说百年未干涸，不过以为是夸大其词。

可前些日子东市口的井接连有干涸的迹象，后院那口井冒出的水依然丰盈，水量甚至更甚前几个月。

这奇怪的现象曹德归结于天意，归结于老天庇佑，可作为一个系统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禾茉思考的方向却是不一样的。

她早有怀疑井水的源头很有可能同东市口那些井不一样，只是没干旱之前，她对此也不甚在意，现在要另开水源，必定是要追根溯源。

“井在饭馆后院，恐怕不会轻易让我等进去查看，待我动身去向县衙报备一二，我等才好进去查看。”

范崔性格使然，做事讲究章程，看重规矩，贸然进他人后院这样的事情，他做不来，哪怕他知晓禾茉同那家餐馆的掌柜关系匪浅。

这也是禾茉求之不得的，回味餐馆的那口井，常去吃饭的客人都知道有，现在大伙顶多是感慨一句，可越往后，旱得越厉害，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到时谁有水源，谁便会成为众人攻击、嫉妒的对象，在没水的时候，餐馆后院那口井，便是救命的东西。

禾茉深知自己现在的能力，不足以从那些人手上护住这水源，不若早早向县衙报备，有范崔坐镇，餐馆的损失也能少一些。

“税使，实不相瞒，那回味餐馆的掌柜是我熟悉的友人，当下时间并不算宽裕，您若是得空，今日便可同我走一遭，先去看一看那口井。”

上次杨梅的事情闹得动静不算小，禾茉猜想范崔定然打听过上次的事情，故而也不瞒着他，直言要带他过去。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你陪同我们过去一趟。”范崔思及时间紧迫，一边派人去县衙通知赵鸿达，一边同禾茉一道往回味餐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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