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赵小琴仰面躺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呆滞地转动眼球，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一身素衣长裙染着地上的黑泥和身上渗出的血，脏污不堪，破破烂烂地挂在她干瘦的身体上。

赵小琴想起狱卒刚刚说的话，挣扎着翻动身体，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爬，靠着墙壁撑起自己的身体。

“嗬……嗬……”

这个月以来，长久地缺少食物和水，让她虚弱不堪，稍稍做些动作，她便喘得如同破风箱一般。

“诶！吃饭了！”

那狱卒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碗，敲着牢房的木栏，将碗放在木栏外面。

馒头！

赵小琴一瞬不瞬地盯着碗里的馒头，看见狱卒放在地上的那一刻，便急切地往那边伸出手，可脚却使不上力气，重重栽倒在地上。

“啧！饿死鬼投胎也不至于这样吧。”那狱卒蹲下身子，将碗里的馒头从木栏外面扔进来。

雪白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被染上脏污，可赵小琴毫不在意，爬过去抓起地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脏得发硬的头发连同馒头一起被塞进嘴里，她也满不在乎，只是本能地吞咽。

馒头撑开因干涩而裂开的嘴唇，还未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唇瓣被血染得殷红，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狱卒，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嘴里咀嚼的也不是馒头，而是人肉。

狱卒看得心慌，踢倒脚边的碗，暗骂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嗬……我出去……不会放过……她的……”赵小琴塞满泥土的指甲死死扣住地面，眼前闪过禾茉的脸，心怀怨恨。

初入狱时，她满心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被救出去，可是苦等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平日里最是见不得她受苦的娘亲，都不曾出现过。

她花光了身上带进来的所有银子，又将首饰发簪都送了出去，才能勉强保住一条命，在这狱中苟活下来唯一的目的，便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出去，出去将他们一个个都送进来，尝一尝这滋味。

终于，终于要出去了！也不白费我一番心思……

“子时已到！”打更人有节奏地敲着手里的竹梆子，一步一步走过大街小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快醒醒！倒秽物的来了！赶紧将钥匙拿过来！”在门口值夜的守卫，推醒靠着墙上睡得正香的狱卒，催着他拿开门的钥匙。

“嗯？嗯……”那狱卒从梦中惊醒，抹了把口水，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摸着腰间的钥匙，迷迷糊糊开了门。

“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不是刚到子时吗？”狱卒清醒过来，边开门边问。

“昨天这车轱辘出了问题，走也走不快，我怕来迟，特意早出来些，没成想这车轱辘今日又自己好了，这不就到早了。”

“也罢，早到晚到我都得起来开门。”狱卒打开锁，将牢门拉开，让那人驮着巨大的装粪桶进来。

“你快些弄！”狱卒捂着鼻子招呼。

每次一弄这个东西，牢里的粪味都要到后半夜才能散，谁值夜谁倒霉，睡觉睡不下，连酒都喝不下。

“诶！诶！小的知道了。”那人陪着笑，将驴车拉着往里走。

等到狱卒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拐了个弯，将藏在手里的钥匙拿出来，打开牢门，抱起地上的人塞进桶里，随后若无其事地盖上桶盖，驮着桶往外走。

“你就好了？”那狱卒刚倒上一碗酒，就见他从里面出来，不禁有些好奇，他动了动鼻子，居然也没闻见什么臭味。

“今日这没多少量，我就比平常快了些。”那人见狱卒面露疑惑，上前一步道：“官爷可要检查一二。”

他说着竟要打开木桶的盖子，那狱卒忙阻止道：“别打开！收完就赶紧走！”

“是！是！”那人点头又将打开的盖子放了回去，快速拉着驴车出去了。

待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那人又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对着站在面前的人道：“大人，您要的人就在里面了。”

“打开！”雷恒沉声吩咐。

“诶，好！”那人殷勤地打开木桶的盖子，铺面而来的恶臭瞬间在巷子里弥漫开来，“大人您看，人就在里面。”

“寅时再送过去。”

“小的知道，就是……大人答应我的那些……”那人笑得谄媚，意有所指道。

雷恒看了他一眼，抬手扔给他一个香囊，那人接住打开一看，嘴边的笑咧到个，忙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的办事你放心！”

寅时一到，他拉着驴车准时出现在县衙后门，走近发现一辆简陋的马车同样停在后门，心中一喜，嘴上却道：“前面的人能否让让，我这运得可是污秽之物，若是装上，恐怕难以清洗！”

“这秽物可是从牢里出来的？”赵义见对方没明说，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可不是嘛！”那人渐渐靠近赵义，转头看向身后没人，才低声道：“人就在立里面。”

“有劳！”

赵义点头同那人一起合力把赵小琴拖出来，又抱上马车，直到盖上马车的帘子，赵义才彻底送了口气，顾不得身上的恶臭，他赶忙驾上马车往回赶。

躺在马车里的赵小琴，瞪着眼睛看向马车外面，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大哥！”赵远提心吊胆地站在家门外等着，一看见赵义驾车而来，立马迎上前，焦急地开口：“小琴呢？”

“闭嘴！”赵义见他如此莽撞，开口忍不住训斥：“还在家门外，你最好是给我收敛一些，若是……被人知道……”

“人在后面。”赵义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撩开帘子，将人从里面拖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赵远突然看见赵小琴狼狈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还是赵义提醒，他才回过神，过去帮忙。

“啊——”赵母看着浑身脏污的赵小琴，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害怕地捂住嘴巴。

“娘……”赵小琴动动干涩的嘴唇，轻声唤着赵母，“娘，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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