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业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根本就挑不出瑕疵。”禾茉笑着转了一圈，她确实没说恭维的话，看了一圈下来，桌椅的细节处理的都很好，细致的连毛边都没有。

虽说都是些简单的样式，可是越简单越能体现出人的手艺，两家就住在隔壁，赵兴业知道这些桌椅是用来开店用的，特意去山上挑了结实耐用的松木。

但由于之前禾茉给的图纸，是按照现代的椅子画的，特意画了有靠背的椅子，故而赵兴业也在处理的时候，将交椅同画上的椅子结合了一下，做出来的样子还挺新颖。

“我坐着也感觉没问题，麻烦您今晚装好，钱您也算好，明日我让周公子过来给您结账。”禾茉坐在上面试了试，确实像那么回事，她又往后靠了靠，距离正正好，客人吃累了还能靠着歇会儿。

“我带钱过来了。”周志文从怀里掏出银子，询问禾茉：“需不需要现在算清楚，正好夫人也在。”

“也行，你数数钱，要是带够了，现在就算清楚给兴业叔。”禾茉一开始没想到他会带着这么多银子在身上，毕竟她出门最多带些碎银子在身上。

一来是怕遭遇飞来横祸，被人惦记上手里的钱，二来便是她将银子放在胸口，嫌弃银子硌得慌。

第一次拿银子没经验，学着其他人一样将银子塞在胸口，刚开始没觉得到硌，等晚上回来发现胸口红通通一片，火辣辣的疼，才意识到是银子硌的。

“钱够吗？”禾茉见他们二人在对账，凑过去问。

“够！曹大哥上次给了我三十两，说是摆摊那段时间赚到的银子，我都记在公账上面了。”周志文将每一笔钱的来源都记得很清楚，甚至不需要翻账本。

“三十两？”之前商量好只收一成，这三十两显然就不是一成的钱，禾茉猜想，他应当是将自己手里的那份钱也都拿了出来。

罢了，现在和他说也听不进去，等饭馆分钱的时候重新给他还回去吧。

“你将这笔账记一下，回头给你曹大哥算到分红里。”禾茉嘱咐周志文记下这笔账。

“算在下个月还是年底？”周志文作为账房先生，知道饭馆的分成模式，月底和年底的分红是不一样的，他需得问清楚。

“月底吧，我怕小宝的束脩也在这笔钱里面。”说起束脩，禾茉停顿一下继续道：

“你这个月的钱也记得拿，曹大哥前些日子跟着月娘在认字，等他认全这些常用的字，你教教他记账，他若上手了，你便能轻松些，也好回书院读书，偶尔来帮着看看账就行。”

在禾茉看来，没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

“多谢夫人。”周志文明白禾茉的好意，他有自己的自尊心，但他更加清楚，僵持自尊心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嘲讽。

“嗨，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干活了，这是你应当得到的。”

不知为何，每次周志文叫她夫人，她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已经七老八十老太太，可偏偏这还是个为了表示尊重的称呼。

他们不愿意改称呼，就只能自己适应了。

“兴业叔，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着。”禾茉告辞后，将方齐也一并带走了。

“你先别着急走，你在这儿等会儿。”走出赵兴业的院子，禾茉让周志文稍微在门前等等，自己转身回去拿了一小包陈皮糖，塞进他手里，“你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家里不是还有弟弟妹妹等着你？”

“这是……”周志文虚虚地托着手里的纸包，有些不解。

“听说家里的弟弟妹妹同小齐一般大，平时小齐也爱吃这些东西。”

禾茉之前在面摊前见过几次周家的孩子，每一个都瘦瘦小小的，虽然有些腼腆，但是被教的很好，她给买的糕点也只是每人拿了一块，看着咽口水也绝不多拿。

她当时看得心疼，却也清楚，自己帮不了太多，只是她仍然希望能给他们的童年留下些好的记忆。

她儿时便是被祖父带大的，知道没人疼是什么滋味，自己长大后也见不得其他小孩子受苦，能帮到便会帮。

禾茉本来打算带些其他的东西给他们，可她最近很忙，也抽不出合适的时机，而且，他知道，若是没有周志文这个大哥的同意，他们绝不会要的，所以她才想着先从这样的小零食开始，熟悉以后慢慢就容易接受一些。

“为何突然给这个？他们来找夫人了？”周志文突然抬起头，眼底酝酿着禾茉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是，他们怎么会来找我？”禾茉怕他多想，拉过方齐当借口：“是小齐，他胆小，一直没什么朋友，他听说你家里有和他一样大的小孩子，特意让我送些零食过去，他想认识一下。”

“你知道的，小齐这个性格，日后若是要去书院读书，我肯定希望他能有个伴，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我也能安心不少。”

“好，我会回去告诉他们。”周志文看着在窗户后面背书的方齐，郑重地点头。

“多谢你。”禾茉见他接受了，心里也高兴。

殊不知周志文却误会了禾茉的意思，他以为禾茉想要给方齐挑个伴读。

他不认为这是个坏事，他现在并没有能力让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上学，若是有一个能去当伴读学些东西，那也是好的，何况，方齐的二叔，可是书院里的那个天才，这可是一般人得不到的机会。  

周志文对方泽谦的情绪很复杂，一面他很欣赏方泽谦，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但另一面他又是个拧巴的人，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久而久之，整个书院的人都同方泽谦搭过话，只有他不曾同方泽谦讲过一句话，但又常常会读方泽谦写的文章和策论。

之前曹德去找他时，他本不欲接下这个差事，读书人骨子里都有些清高，将所学运用到管钱这种铜臭物上，心里多少有点膈应，可听到开店的人后，还是接下了这差事。

周志文一进门，就看见三小只在院子里排排坐，等着他回家。

“大哥！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三小只整整齐齐地和刚回来的周志文打招呼。

“今日事情结束的早。”周志文开口对着周志浩和周志童道：“你们二人最近可有读功课？我一会儿检查一下你们。”

“啊？”志浩胆子大些，大胆发问：“为什么突然要查我们的功课？”

“我替你们报名了今年白章书院的考试，你们等加把劲儿学。”周志文在这个家里，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们两个明天早起一个时辰，同我一起背书。”

“啊……”两兄弟哀嚎的声音才刚刚发出，周志文一个眼神扫过去，两兄弟立马闭嘴，耷拉下脑袋，小声应着：“知道了。”

“二哥，三哥，你们快过来尝尝这个，可好吃了。”一边看热闹的周暮暮，嘴里塞着陈皮糖，冲二人招手。

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两兄弟更难过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的兄长，为何会突然对他们这么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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