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前后脚，禾茉刚刚站定，李大婶就带着人拿了剪刀过来。

“茉儿，我……把各家的剪刀凑一凑，都在这里了。”李大婶显然是走得着急，停下来还气喘吁吁，气息也不太稳。

剪刀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各家各户也不会多备，最多满足自己家里做针线的需求即可，能借点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好，辛苦婶子，这些剪刀应当是够了。”禾茉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剪刀，目测十来把，给手脚灵活些的姑娘们用足矣：“给大家分下去吧。”

禾茉先拿了一把剪刀，待李大婶将手里的剪刀分下去后，她招呼姑娘们围成一个圈，好看她手上的操作。

“大家靠过来一些，尽量看清楚。”禾茉左手捏着番薯藤，右手拿着剪刀：“大家剪番薯藤的时候，要注意看藤上面的芽点。”

禾茉拿剪刀指着番薯藤上面，藏在老叶边上小小的几个芽点，她比这芽点利落地将番薯藤剪成三段，“我们尽量是要剪成这样子的形状。”

众人凑近一看，地上剪好的番薯藤都呈现一个“7”字的形状。

“这个上面一共有三个芽点，五片老叶。”禾茉举起手里的短藤，好让周围人看得更加清楚，“剪的时候，我们要注意下面的横截面，要斜着剪，就像这样。”

禾茉当着众人的面，又重新拿起一边新的番薯藤，“咔咔咔”几刀全部剪短。

“懂得嘞！”赵翠翠是个急性子，耐不住，拿着手边的剪刀开始跃跃欲试，“我们快点开始吧！”

“好。”禾茉放下手里的番薯藤，撑起身子，“大家几个人聚在一起剪，拿着我刚刚剪好的短藤做个样子，不懂就看看。”

“不懂我们能问你不？”赵晓荷个子不高，刚刚又站在外面，没听清楚禾茉的话，满脸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我就在这里，同大家一起，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出来。”禾茉笑着答应。

“晓荷，方家娘子性格好着呢！你莫要担心！”一群老姐姐们，逗小孩似的跟赵晓荷开着玩笑，气氛轻松和谐。

禾茉也跟着笑，没注意抱着书的范崔蹭到自己身边。

“这个老叶为何要留这么多？”

“嗯？”禾茉猛得回神，看着范崔执笔苦思的模样，缓缓开口：“范税使，老叶本不用多留，只是现在城北的那块地还未料理好，我怕过早摘掉老叶容易枯萎而已，没别的原因。”

禾茉对他的认真很是尊重，也知道他对番薯的紧张程度，所谓关心则乱，这样基本的常识也要斟酌再三才敢落笔，记载到书里。

“好……好……”范崔嘴上应着，手上的笔也不停，“唰唰”写着。

“范税使，您为何如此在意番薯？”

禾茉考量一番，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按理来说，范崔走到这个位置，又年近花甲，只要不出错，安享晚年绝不成问题，何必出来折腾。

“我不是在意这些番薯，我是在意东陵的百姓。”范崔停笔，目光聚焦在禾茉身上，“你可知我东陵的百姓能吃饱饭的人有多少？”

“有多少……”禾茉如实摇头，她确实对这些不了解，不过看他的表情，应当比例不高。

“只有十之一二啊……”范崔眼里露出不同寻常的落寞，声音慢慢低沉：“我东陵国的百姓都在挨饿，我如何能放下心离开。”

他尚有俸禄可食，虽不至于顿顿荤腥，可却也从未挨饿，天寒地冻的季节，也能在家安心食着俸禄，可这些百姓  ，又哪里来的这种待遇？

“税使高义。”

“你若是真的种出这番薯，按照番薯的产量，东陵的百姓不说衣食富足，至少不需要忍饥挨饿，每日为赋税、吃食奔波劳走。”范崔说此话时，希冀的眼睛禾茉，仿佛她身上带着东陵国的未来。

“范税使，一切自有天命。”禾茉并未给出承诺，番薯没种出来之前，她也无法给出确切的承诺。

“唉……”范崔轻叹一声，将手背在身后，“但愿天命能顺遂人愿……”

他能从禾茉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她会的东西远不止这一点点，可她不愿展露，或者说一直在藏拙。

今日大伙都在忙着种番薯的事情，留在家里的人不多，赵义领着人挨家挨户地查，越靠近自己家的方向，他就越紧张。

至今还未找到那人，不会真是……

他越紧张，脸上的表情便越紧绷，跟在身边的小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赵里长，这是最后一家了，你去叫门还是我去？”小厮的话让赵义猛得抬头，看见熟悉的院门，他心里咯噔一下。

理智告诉他，他得避嫌，让范崔的小厮去才行，可于情于理，他都是赵远的哥哥，该护着的。

但若是牵扯进这件事，自己辛辛苦苦在赵家村干一辈子，不仅捞不到好，还落得个坏名声……

“赵里长，你怎么了？”那小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看着低头不语的赵义。

“没事，没事，您去看，这是我弟弟家，理应避嫌。”他伸出去的手，慢慢缩回，没阻止小厮，利益还是排在了感情前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嗯。”

小厮抬脚走上台阶，轻声扣门，“里面可有人在？”

“有人在！”赵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过多久，脚步声渐大，院门被人打开。

原本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赵母还有些警惕，门也只打开了巴掌宽的一条缝，可在见到赵义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下来，拉开院门道：“大哥，是你啊！我还寻思着是谁这个时候来家里找人呢！”

“是我。”赵义表情淡然，眼底的紧张一略而过。

“家中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小厮也是个聪明人，并未说明上门的缘由。

“有的，小琴还在房间里……”赵母不明所以，察觉不对时，话已说出口。

“劳烦婶子去将人叫出来，我们大人需要确认一些事情。”小厮的态度强硬。

“大哥……”赵母也慌了神，看向赵义。

“去吧！”赵义也没法推脱，只是摆手让她去将赵小琴带过来。

二人跟着赵母，来到赵小琴的房门前。

“这门为何锁着？”小厮瞧出不对劲。

“小女前些日子犯了点错，她爹要她好好反省。”赵母去取来钥匙，插进钥匙口，还未拧动，门锁便自己打开，“嗯？这锁怎么坏了……”

造孽啊！

赵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他心底的猜测恐怕要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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