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懵懂时代之大老爷们的心缝
金辉叔爷俩从集市上回到家,闷头不语。
正在做饭的金辉婶1见,急忙问:“你爷俩这是怎么了,怎么呆乎乎的都成了闷葫芦?”
金辉叔推说:“没事,卖了几个筐,钱刚到手,被人偷了,白忙乎了。”
金辉婶1听,气得把燃烧着的烧火棍投向金辉叔。
金辉叔闪身躲过,烧火棍的火当即灭了,棍头呈现白色龟裂状,丢在地上冒着青烟。
“真是个败家玩意!你脑袋是块土坷垃啊,1个5大3粗的人还让个小毛贼得手,怎么没把你个老东西偷走啊?”又看着铁蛋骂道:“你那做贼的本事呢?偷来偷去,你爹被人偷了,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1声!滚,滚,都给我滚屋去,今儿谁也不许吃饭!”金辉婶怒不可遏。
金辉叔爷俩分别躺在西屋、东屋炕上,翻过来调过去,觉得这事太蹊跷,可架不住发财心切,最后都打定宁可信其有、撞撞大运的主意。
阴历十4本该朗月中天,但由于天阴得沉,夜色朦胧。
金辉叔悄悄蹲在水坑边,偷瞄着4周。不知过了多久,影影绰绰看到1个晃着白脑袋、人形的东西走过来,迫不及待站起身,撒腿追了过去。
这边1追,那边猛跑……
追呀追,金辉叔估摸1下时间,差不多快凌晨4点了,总跟那个东西相差着百十多步,气馁起来,嘟囔1声:“去他娘的吧,为发点财,非得累死啊!”
铁蛋起先见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追自己,认定发财机会来了,心中暗喜,不管脚下是麦子地还是撂荒地,浑身是劲地围着大队跑起来,边跑还边把老太太的话在脑子里过了1遍。当时老太太说:“这月阴历十4日丑时,你要头戴白纱巾,经过你们大队东边的大水坑,有1个黑乎乎的东西蹲在那里,看见你后,会追你。如果你不让他追上,1会儿就气死。那黑乎乎的东西浑身是宝,拿去卖了,1准发财。”这话果真应验了。可跑来跑去,心里犯了嘀咕,累个半死,想想有点不值,倏尔吼出1嗓子:“算了吧,我可不跑了,管他娘发不发财,顾命要紧!”
晨光微曦、万籁俱寂之中,他俩都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金辉叔有气无力地问:“你是铁蛋吗?”
铁蛋上气不接下气应着:“是,你是爹啊!”
2人这时才明白,是被张武德他们捉弄了。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喘息1阵子后,金辉叔骂了1句:“铁蛋,铁蛋呀,你这个混蛋玩意!唉——回家吧。”
我想到这里,禁不住感叹出声:“铁蛋,这个铁蛋啊——”
铁蛋从小顽劣,偷鸡摸狗是家常便饭。
金辉叔只要心气不顺,就会揪过铁蛋打1顿。
每次挨打,铁蛋总是笑着屁股1撅,大声说:“打吧,随便打,我要吭1声,算你孙子!”
有1次,金辉叔被金辉婶在饭桌上骂急了眼,1肚子窝囊气没地方撒,便走到院子里,正看到偷了别人家1只狗牵着回来的铁蛋,恼怒地跨几步到铁蛋跟前,伸手抓住铁蛋的脖领子,举手要打。
铁蛋嬉皮笑脸地说:“你老先别着急,等我把偷来的狗拴好了再打不迟。”说着,弯腰把狗拴在身边的1棵枣树上,站起身就走。
金辉叔怕铁蛋跑了,紧抓着他的脖领子来到院子中间。
铁蛋站住脚,弯腰撅起屁股,“好了,来吧!”
金辉叔本想扇铁蛋两巴掌,吓唬吓唬他,出口自己的窝囊气就算了,可铁蛋撅在那儿1直挑衅,让他越打越恼火,先用手扇,后用棍子敲,再用绳子抽。
铁蛋没有求饶,反而高兴地说:“痛快,你老累了,歇会再打。”
金辉叔气得扒光铁蛋的衣服,不停掐呀、拧啊,全身像被烙铁烙过1样。
铁蛋还是美滋滋地扭头瞅着他。
实在气不过,张嘴咬住铁蛋撅起的屁股,狠狠咬下1块肉来。铁蛋的屁股顿时血流不止。
“这块肉算还给你了,解气不?不解气,你老再咬1口!”铁蛋阴阳怪气地来了1句。
金辉叔被气疯了,大声咒骂着,用胳膊紧紧勒住铁蛋的脖子,直到不动弹了才松开手。
金辉婶从屋里走出来,1见这情景,瞬间哭天喊地……
爹闻声跑进院子,抱着铁蛋掐人中,捶胸口,摁肚子,折腾了1袋烟的工夫,铁蛋才长长出了口气,缓过神来。
金辉叔1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上辈子这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啊?生了这么个孽障畜生!”不断向铁蛋作揖,“我叫你爹行了吧!你行行好,走个正道不行啊?”
铁蛋还是铁蛋,照样偷了东家偷西家。
全大队的人慢慢也就习惯了,1见铁蛋就说:“铁蛋,家里还有两只鸡,你1会儿去拿吧,别大晚上去了,怪吓人的。”
铁蛋冷笑1声:“哼,那多没意思,我喜欢过这偷偷摸摸的瘾!”
爹觉得好气又好笑。“人家有烟瘾、酒瘾,你这偷也成瘾了?”
铁蛋怕爹,不敢到我们家拿1棵草、1根针。
1年年偷下来,铁蛋偷成了现在的壮小伙儿。
我弯下腰,用双手把筐里的最后1把柴草掐起来,突然右手中指感到1阵刺痛。把柴草撒在地上后1看,中指上扎着1个硬刺蒺藜。身子倚在1旁的榆树上,左手捏牢蒺藜拔下来,看看流出了血,张嘴吸吮起来。“流多少血,吸回多少血,身子就不受伤害。”这是姐告诉我的。看看止住血的中指,想想这混账透顶的铁蛋,扪心自问,血能吸回去,“子不教父之过”的“过”能补偿回去吗?我觉得万万不能,可金辉婶总算想出了办法。
当时,金辉婶在家守到天亮,才见这爷俩1前1后无精打采回来。堵在堂屋门口问了半天,终于明白事情原委。“唉——”长叹1声,扭头回到里屋,躺在炕上,眼睛盯着屋顶出神。为了要给铁蛋娶媳妇,借钱盖了这处新砖房,可像铁蛋这个样子,谁家的闺女愿意嫁呀?……看来只有走换亲这条路了。暗暗拿定主意。
接下来几天,金辉婶连哄带逼,终于让闺女同意了给铁蛋换亲。
铁蛋知道后,1拨拉脑袋,“那不行,我妹子嫁给那边的兄弟,那边的姐嫁给我,不等于我娶了我妹妹。”好说歹说不同意。
没有办法,金辉婶找爹问主意。
爹考虑了下,“两家换亲不行,那来个4家转亲,这样间隔1下,会好点。”
铁蛋想娶媳妇,可也清楚自己的德行,点头同意了。最后转来的媳妇,就是这么个死活不要脸的主。
我想着想着,笑出声来。
爹抽着烟,看我1眼,“1个人傻乎乎笑什么?弄好了,回屋吃饭去。”
爹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把空筐子提起来放到墙根下,听话地走进屋子,在水缸里舀点水倒进盆里洗把手,坐在桌边吃饭。
饭后,爹叼着烟袋,不停地在院里转磨磨。
娘1边刷锅,1边取笑爹:“瑞俪刚出门1天,你就舍不得,要是结了婚,不得陪着瑞俪1起过啊?”
“1晃长大,要飞了。怎么吃了中午饭,还不回来啊!瑞僖,去,把你姐接回来。”爹朝我喊1声。
“咱刚吃了,人家吃没吃不1定呐,那么猴急干什么?”娘劝阻着。
“该回来了。瑞僖,去接1下!”爹有点不耐烦。
我骑着车子出大队街口不远,碰见姐。
“瑞僖,干什么去?”
“咱爹让我来接你。”
“我知道咱爹会担心,1放下饭碗就回来了。”
“咱爹晚上都没睡好觉,今天都没心思干活。”
“我都这么大了,还不放心,真是的。”说着,腼腆地看着“姐夫”,“瑞僖接我了,你回去吧。”
“姐夫”点了点头,“行,这就到家了,别着急。”
我骑车子带着姐有百十来步远了,回头扫1眼,看见“姐夫”1手扶着自行车车把,身子靠着自行车,还在望着我们。
路上,我把金辉婶的准儿媳妇杀鸡的事,151十讲给姐听。
姐笑着说:“这是什么人,还能逼着人家要钱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铁蛋那个匪类,找这样的媳妇,也是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爹站在大门口抽着烟,1见姐回来,脸上光亮起来,但还假装镇静,“回来了?”
姐跳下车子,收敛起笑容。“回来了。爹,你怎么没睡午觉啊?”
爹干笑两声,“今儿不困,在门口抽口烟。”
姐1听,冲我会意地笑笑。“我回屋收拾1下,下午到队里干活去。”
“过着节呢,在家歇半天吧。”
姐边进院子边说:“不了,到队里干活吧。”
娘正躺在炕上休息,见姐进了屋,坐起身来。“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得把你爹想疯了。”
姐有些愧疚。“人家做了1大桌子菜,吃得晚。我怕爹担心,1放下碗,立马回来了。”
“你爹也是,1个大老爷们,心缝窄的,怎么跟针鼻儿似的,你离开这么点工夫,心就放不下了。”娘抱怨说。
“那是爹疼我呗。”姐把新衣服脱下来,拍了拍浮土,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上晾好。换上平时衣服,坐在娘身边,说着姐夫家待她多么好,1脸幸福。
下午,姐拿着铁锨出了门,到生产队里去出猪圈。就是把猪圈里的大粪,连汤带水地清到猪圈外边来。
在院门口,天虹叔看到姐,奇怪地问:“瑞俪,婆家过节没来接啊?这可不合礼数。”
“接了,这不刚回来,在家没事,到队里挣点工分。”
天虹叔怜惜地说:“可苦了你这丫头。你爹也是,苦巴巴供儿子们上学,上学有什么用?学学别人家,到队里挣点工分多好。分担分担,你也不至于这么整天累死累活,撑着这个家。”
姐笑笑,“天虹叔,没事,我有的是力气。”
我躺在炕上看着书,姐的声音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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