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后，苍耳组织了一次团建活动——带着她的三个员工去九山上赏枫叶。

起因是阿青的一句话，她说再不去赏枫，枫叶就要掉光了。

苍耳想起他们“程记四人组”自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搞过集体活动，于是大手一挥，在门口的架子上贴出了“店主生辰，歇业一天”的告示，然后就带着她的小伙伴们浩浩荡荡地向九山出发了。

路上阿青还天真地询问她，“姑娘是今日生辰吗？可惜我之前不知道，都没来得及给您准备礼物。”

苍耳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感慨道：“傻孩子，你还真信啊？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

她的生辰是何时，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约莫着应该是冬天，快过年的时候。

因为邻居牛婶曾经跟她说过，阿婆带着她到树林村的那一天，正好是除夕。

村里人纯朴，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不满月的孩子，大过年地却流落在外面，心里都十分不忍，就将村里一座废弃的房子给了她们住。

她和阿婆这才没有继续在外面挨饿受冻。

从她有记忆起，阿婆从来不提给她过生辰，她也从来不问。

以前她还曾经在背地里偷偷猜疑过，大约是原身的生母因为生了她难产而亡，阿婆因为伤心才从不愿意提她的生辰。

现在回想起来，她终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阿绯见她的情绪突然低落

了下来，她有心活跃气氛，就笑着开口道：“咱们姑娘的姓氏是抓阄抓来的，生辰更是随便指定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是天赐之女呀！”

苍耳被逗笑了，“瞎说，什么天赐之女啊……”

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女罢了。

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的赵云普嘴里叼着一根草，听着车子里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他的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昨天太子皇兄来程记吃饭的时候，姑娘特意邀请他跟着他们一起来九山赏枫叶。

他原以为皇兄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他之前从不参与这样的活动，就算他壮着胆子邀请他，皇兄也会斥责他浪费时间。

谁知皇兄思索了一会儿，居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把他给震惊得，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

在确定皇兄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打算跟他们一起来九山秋游之后，他在欣慰的同时，心里也有着深深的隐忧。

皇兄对姑娘……未免有些太过上心了。

这些天他几乎不隔天地来程记用饭，说句不好听的，姑娘的手艺就算再好，也比不过东宫的厨子吧？

何至于为了一口吃的，每天跑这么老远。

皇兄之前可不是如此重口腹之欲的人。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担心，若是皇兄真的有了更深层的想法，那他该怎么办呢？

视而不见？

还是推波助澜？

说句不中听的，若今日是他看中了一个厨子，可能

都不用他开口，以父王对他的纵容程度，估计早就跑到皇伯父面前哭诉着给他要来一个成全了。

皇伯父就算有心阻拦，最终也肯定拗不过他们父子俩的坚持。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顶多笑话几句他的荒唐罢了，反正也不疼不痒的。

可皇兄就不一样了，他是太子，从出生起就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就算他有勇气走出那一步，他也做不到无视所有人的看法。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开始呢？

这样想着，赵云稷越发觉得自己心底的忧伤泛滥。

皇兄是当局者迷，可他这个旁观者很清醒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在事情还没来得及萌芽的时候，出手阻止事态的发展，也免得将来生出无端的遗憾来。

可看着皇兄脸上时不时流露出的笑意，他又张不开这个口。

只能寄希望于是自己想多了，皇兄只是恰好喜欢程记的氛围罢了，就像他一样。

……

到了九山脚下，苍耳老远就看见了赵云稷和田攸言的身影，她的表情明显有些欣喜。

其实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赵云稷活得太疲累了，不如趁机去放松一番，这才试探性地邀请了他。

没想到他真的听话地来了。

还真是孺子可教也。

田攸言看见他，笑嘻嘻地开口道：“我不请自来了，苍耳姑娘不会嫌弃我吧？”

苍耳故意板起了脸，“你若不是空手来的，我肯定

不嫌弃你。”

之前就说好了，他们来山上赏枫，顺便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烧烤。

边赏景边吃烤肉，别有一番滋味啊！

田攸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罐子，“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你的酒还没有酿好，我先从我祖父那里顺了两罐子好酒。”

说完他压低了声音，“三十年的陈酿哦！比我的年龄还大。”

苍耳不住地点头，“甚好，甚好。”

一转眼，发现赵云稷手里居然也提着东西，她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赵公子手里提的是什么？”

赵云稷沉默了一瞬，“那个，旁人送的石榴……”

真实情况是，这是南边进贡过来的石榴，按例分到了东宫一筐。

他自来不爱吃这种麻烦的东西，本来打算让人送到云臻那里，后来转念一想，苍耳爱吃水果，他去她那里时经常见她捧着水果在吃，有时候是橘子，有时候是梨。

说不定她也爱吃石榴呢？

这样想着，他就顺手提了一袋子过来。

苍耳面露惊喜，“我最喜欢吃石榴了，不仅能够美容养颜，还能抗衰老呢！”

一听这话，阿绯顿时转过了头，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她的眼神十分殷切。

苍耳主动开口道：“赵公子，你拎着也怪沉的，要不我来拿吧？”

赵云稷就当没看出她心底的企图，他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苍耳，顺便加上了一句话，“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回

头让人都给你送到程记去。”

苍耳笑眯了眼，“那怎么好意思呢？”

赵云稷还没说话，田攸言已经笑开了，“你这句话……充满了言不由衷的味道。”

苍耳也笑了。

客套总是需要的嘛！不然也显得她太顺杆子往上爬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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