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一面手脚麻利的剁着鸡，一面喊着一旁帮忙打下手的女儿：“栀子，带着茉莉，去各家借些桌椅板凳、碗筷也拿些回来！”

“就说，叫大家都来吃席，宁哥儿回来了，还带着新媳妇呢！”

“叫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十二岁的栀子带着十岁的茉莉应声出去了，小丫丫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手上拿着几枚枣子吃着。

“宁哥儿都几年没有回来了？”

“有些年头了！”

“我就说，这孩子打小一看就聪明的紧，不但考了个什么第一名，还娶了个城里的媳妇回来！”

“也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可是官家小姐？再不就是富户！”

几个妇人手上做着事，嘴也不闲着。

“我看哪，准是富贵之家出来的，你们看人家那头上、身上的首饰，一件也够咱们庄户人家吃两年的了！”

“你说说，人家怎么这么好命投身到富贵人家，咱们就在这山里讨生活？”

“宁哥儿现在也不知道是几品官，可能提携提携咱们？”

“你想的可真多，要提携也是提携他二嫂家，是吧他二嫂？”

“就是，宁哥儿这孩子要不是他叔爷爷帮衬着，哪有今日？”

“再想不到的，咱们还以为这孩子就算再聪明，顶多考个举人了不得了，谁知居然还能往上，这可真是鲤鱼跃龙门了！”

“说来宁哥儿也是个苦孩子，他们家也是富过的，那青砖大瓦房，还是镇里头一家盖起来的！”

“

他家的日子也颇是过得，要不是他娘忽然生了重病，卖田卖地典当家业的治病，他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那怎么办呢，难道生病了不治，躺着等死吗？”

“说来宁哥儿爹娘也是夫妻和睦的，一般人家，娘们生了病，抓上几贴药就算那男人有良心了，要是遇上那等丧良心的，不就等死吗？”

“病死了，不过一副薄棺材一埋，拿着办丧事的礼金做彩礼，再娶一房妻室的大有人在！”

“哎！要不说呢，自古福祸相依，那宁哥儿他娘嫁给宁哥儿他爹，过了好长时间才生孩子，一般的人不说休妻，妾室总得纳两房吧？邵家又不是出不起银子！”

“谁知那宁哥儿他爹就守着宁哥儿他娘过日子，半点贰心都不起！”

“咱们都羡慕人宁哥儿他娘，日子过的顺心，一不受气，二不下地种田，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谁知居然一病死了，那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像扔进水里一般，半点儿水花都不起！”

“哎，万般都是命，命数到了，神仙也难救！”

“宁哥儿他爹也是想不开，放着这么个仙童般的儿子，半点不上心，只顾着伤心，不出半年竟然也跟着去了！”

“你们说说，这都叫个什么事？”

“抛下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望着光秃秃一贫如洗的家！”

“要不说还是宁哥儿他叔爷爷有良心，要不是他帮衬着，加上宁哥儿自己也争气，学业

出众，学里的夫子也不会免了束脩，一路帮着到府城去念书！”

“这回，宁哥儿回来，他二嫂家可是高兴死了，有这么个在府城当官的亲戚，不说族里，就是县里，他二哥也能挺直了腰板！”

“可惜了的，宁哥儿高中的时候，人在府城，不在家里，不然那些官差要是来咱们镇上报喜，那该多光彩！”

“你们瞧着吧，明日县里接到消息，一准是要来人的，不说县老爷，教谕总要来的！”

“邵家咱们这一支，可算是出头了，有了宁哥儿，赋税上，也能减免了！”

“就是，咱们这方圆几十里，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

圆姐儿一面剥着松子，一面听着厨房的妇人们与有荣焉的高声议论。

另一边，是满屋子的乡邻们，赞不绝口的称赞声。

隔着窗户，圆姐儿看见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走进来，篮子里装着碗盘的，抬着桌子，拎着椅子的，还有几人抬着半口生猪进来，更不提那些呱呱叫的数不尽的鸡鸭了。

邵虎走了出来站在檐下，高声指挥着人，搭起了棚子，那声音里满是喜悦。

角落里面燃着的松油火把，将院子照的通明。

赶过来的妇人们自发的卷起袖子，走到厨房里面帮忙。

棚子搭好了，院子里面摆开了一张张的桌子。

将茶碗里面的茶喝完了，圆姐儿手拄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早上天还没有亮就起床赶

路，又在马车上颠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又来了别人家里。

听着外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圆姐儿的脑袋不由得点了起来。

“姐姐！”忽然有稚嫩的声音在圆姐儿的耳畔响起来。

圆姐儿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看去，原来是小丫丫正在手脚并用的朝炕上爬着。

伸手将小丫丫扶上炕坐好，圆姐儿看着这孩子犯了愁，自己唯一抱过的孩子就是安哥儿了，也没有跟这般小的孩子打过交道，该说些什么？

圆姐儿看着小丫丫的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面剥好的松子、核桃，就连忙抓了一把放在小丫丫面前。

小丫丫瞅了圆姐儿一眼，伸出小手拿起一块儿核桃，喂进了嘴里。

看着坐在炕桌边上，安安生生的吃着核桃，腮帮子动来动去像是一只松鼠的小丫丫，圆姐儿不由得笑了起来，拿了更多剥好核桃果肉的放在小丫丫面前。

小丫丫忽然低头朝手心中吐着什么，圆姐儿皱了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娘———”小丫丫忽然手心朝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圆姐儿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看，却见着小丫丫手心里面有一颗混着核桃碎的牙齿！

再弯腰去看小丫丫大张的嘴巴，圆姐儿看见小丫丫的门牙上有个洞。

圆姐儿大惊失色，急忙蹲下来，哄着小丫丫：“好孩子，别哭，叫嫂子看看，疼不疼？”

小丫丫充耳不闻，只闭着

眼睛张着嘴大哭，声音大的屋顶都要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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