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言犹在耳，眼前人却像是换了一个芯子一般，仿佛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婚后不过月余，王璋就露出本来面目。

之前的下人、丫鬟、仆妇们统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烧火做杂事的年老仆妇，和一个门房。

问了才知道，那些人都是雇的短工，家里根本养不起这么些人。

章云娘心里还在安慰着自己，王璋是知道过日子的人，不是那花钱大手大脚散漫惯了的，夫妻二人只要勤俭些，日子照样过的红火。

谁知到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

先是一整天见不到人影，问了直说当值。

再是喝的醉醺醺的到天明时分才回来，推说跟同僚应酬。

后来开始整夜整夜夜不归宿，章云娘开钱匣子，发现里面的钱也少了大半。

章云娘觉得不对，略微问了几句，反倒脸上挨了王璋一巴掌。

章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待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整个人又惊又吓，抖做一团。

王璋见了，更是骂的厉害，“哭哭啼啼，没得晦气！”

骂完后，王璋翻箱倒柜，将给章云娘打的首饰、衣衫翻了出来，一齐卷了个包袱，又将钱匣子里面的钱也都到了出来装在怀里要走，章云娘上去拦，“你拿了这些钱和东西要做什么去？”

王璋一掌推开，喝骂道：“滚开！”

“少挡老子的路，等当了这些衣衫首饰，好翻本去！”说完王璋又换了一副脸色，弯下腰拉起章云娘笑着说道：“你乖乖的在家，等我赚钱回来给你换个好的！这些首饰太轻，不配你！”

章云娘打了一个寒颤，看着王璋又怒又骂又笑的样子，整个人都傻了。

一直呆站在原地，直到年老仆妇刘妈进来说道：“太太，家中没米了！”

章云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到处翻找，勉强凑了十几个铜板，交由刘妈去买米。

婚后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章云娘白日无事枯坐，夜间听到王璋回来，就心惊胆战。

只盼着王璋今日不要输钱，不止为了生计，也是为了少挨打。

王璋回来，章云娘先看他脸色，如是王璋哼着小曲儿，拎着吃食进来，章云娘的心里大石才落了地，知道今日逃过一劫。

反之，输了银钱，王璋就骂骂咧咧的回来，撞门踢椅，看见章云娘非打即骂。

骂她丧门星、只知道吃白饭、陪嫁的银钱太少折了本儿……

就算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也没有半点喜气。

眼前的灯，“噼啪”一声，突然爆了一个灯花，将章云娘从回忆中惊醒。

摸了摸脸上不知几时落下的冰凉的泪，章云娘知道哭也无用，筠儿劝了自己不听，只怪自己鬼迷了心窍，听信了王璋的鬼话。

自己进了火坑就算了，万不能将女儿牵连进来。

章云娘突然看见女儿来看自己，害怕王璋回来碰上，只得狠心将女儿赶走了，也不知道筠儿现在哭的该有多伤心。

想到女儿，章云娘挺起腰，自己已经是如此不堪了，万不能叫王璋将主意打到女儿身上。

抹了把泪水，章云娘见天就要亮了，只得走到床上扯过被子，躺在床角囫囵睡下。

章云娘刚刚闭上眼睛，眯了一会，突然被人一脚踹到腰上的伤处，整个人疼的像个虾米一般缩起了身子。

“啊———”章云娘捂住了腰，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手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鬼叫什么？”

“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还只一味的高睡？”

“谁家的娘子像你一般懒惰？”

“别仗着自己怀孕就想拿捏我！会生孩子的多了去了！”

“打死你，我再娶一个黄花大闺女！”

“还不快去与我打水梳洗！误了我的差事，有你的好看！”

章云娘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王璋一面穿着鞋袜，一面喝骂道。

看着王璋凶神恶煞的样子，章云娘挣扎着爬起来，下了地扶着墙走出屋去打水。

夜里，王璋回来了，进了院子一面走，一面高喊：“云娘———！云娘———！

章云娘心里一抖，听到动静赶忙站起来，立在桌子边上，手紧紧的抓住椅子背，手指关节泛白。

“云娘！快出来！”

王璋推开门进了屋，破天荒的没有用脚踹门。

章云娘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王璋。

王璋进了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笑嘻嘻的招着手。

“快来！”

“坐！”

“坐呀！“

王璋见章云娘不动，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的，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

王璋见章云娘还是不动，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喝骂，居然大步走过去，扶着章云娘的胳膊，搂着章云娘的身子，将她按在椅子上。

“你有了身孕，别久站，对咱们儿子不好！”王璋温柔耐心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章云娘浑身僵硬，上下牙齿咬的紧紧的，看着眼前让人生怖的王璋，心里紧紧的揪在一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将拳头挥在自己身上。

“云娘，今日在家怎么样？腹中孩儿可还听话？若是闹腾，等他落地我打他屁股！”王璋也跟着坐下，拉了章云娘的手，柔声问道。

章云娘看着王璋一夕之间，变回了未成婚前，温柔俊朗的样子，一时迷惑不解起来，仿佛之前的日日喝的烂醉、赌博、打人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今日吃了什么？可还合你胃口？”王璋也不管章云娘的沉默，自顾问着。

“要是刘妈不好，伺候的不周到，直接换了她！再买好的来服侍你！”

王璋说着，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荷包，“咚”的一声，扔在桌子上面。‘

又掏出一个长长的锦盒，“云娘，来，打开来看看，可还喜欢？”

王璋见章云娘不说不动，轻笑了一声，自己上手将锦盒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赤金镶宝簪子，小巧玲珑，转动间却又光华耀眼。

“怎么样？我说过要给你换个重的吧？”王璋将簪子拿起来，递到章云娘眼前：“看看可还喜欢？”

章云娘心里狐疑起来，这个簪子少说也得要近百两银子，王璋哪来的钱买这个？

明明昨日才将家里的银钱都赌光了，今日就又是买首饰，又是甩银子的，章云娘看着桌子上面的荷包，里面约莫有一二十两银子。

王璋难道转运了赢钱了不成？

不过，就算是转运了赢了钱，也不会这么大手笔的给自己买首饰，顶多买点吃食、给个笑脸，就顶天了。

王璋口中温柔的说道：“来！低头，我把簪子给你戴上，你去照照镜子，看看可还满意？”

王璋耐心的插好簪子，左右端详了，又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我家娘子真是貌美，这簪子正配你！“

章云娘，不言不语，只任由王璋摆弄。

王璋又拿起桌子上面的荷包，将里面的银钱，倒在桌子上面，“咕噜噜”滚出来四个银锭，五两一个，一共二十两。

“这银子，你收好，马上要过年了，你拿去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衫，过年好穿！之前的俱都叫我当了，你再捡好的做罢！”王璋说完，咳嗽了一声，脸上颇不好意思的样子。

章云娘看了看王璋，又看了看银子，一时摸不准王璋到底要做什么。

“收着吧！”

说完，王璋将银子装好交到章云娘手上。

沉甸甸的银子，压在手上，章云娘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我去做饭！”章云娘不知作何感想，直接将银子放在桌子上面，转身出去想去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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