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后隔了半时辰用了午膳，沈傲雪终于恢复了体力，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可视线恢复正常，走路也不感觉晕眩了。

她急忙来到主帐篷查看那十四人的情况。

“怎么样了？有没有人醒过来？”

墨诚拱手，如实回答：“今日一早有十个人醒了过来，但还有三人情况不太好，另外那个被我们救出来的女子，怕是有些特殊。”

“特殊？”沈傲雪昨日忙着放置蛊虫，也没细细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所以听到他的话有些意外。

“主人，您还是先进去看过再说吧。”

沈傲雪点点头，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景岳寒本想跟着进去却被墨诚面无表情地拦在了外面。

“殿下，您不能进去。”

“放心吧，本宫不会多说什么的，只是不放心沈姑娘，想进去看看。”他解释道。

“里面均是身患瘟疫的将死之人，殿下进去，一定会被传染，为了您的安危，也怕您出现问题我家主人会受牵连，所以，属下绝不能放不进去。”墨诚不卑不亢，眼底却透着坚毅。

景岳寒见状只好作罢：“算了，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便有人搬了桌椅过来，他坐下静静喝茶，耐心地等着。

……

帐篷内。

十几名病患都已经醒了过来，可他们太过虚弱，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甚至连神志也不是很清楚。

其中有三位老人年事已高，蛊虫虽然能吃掉瘟疫，可也会吞噬少量精血，若是常人都能扛得住，可老人却不一定能撑下去。

所以，这三人最后是死是活，还是要看天意。

沈傲雪没功夫去查看旁人，直接来到赵云霞身边，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她大惊，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赵云霞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全是哀戚，虽然还不是很清醒，可强大的求生欲让她死死抓住了沈傲雪的袖子。

“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墨诚上前说道：“属下昨日已经派人打听过来，赵云霞是被公婆扔出来的。”

“怎么回事？”沈傲雪起身，脸色严肃地询问。

墨诚语气很是沉重地解释道：“赵云霞的夫君前不久在洪灾中为了救父母而丧生，随后闹饥荒，公婆就将怀孕三个月的她赶出了家门，她无处可去，只能在城郊的破庙避难，可是却被一些流民侮辱感染上了瘟疫，后来被丢进了隔离区，再之后病情严重好，就被王威扔进了乱葬坑。”

闻言，沈傲雪握紧拳头，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怒火在眼底燃起。

“济世仓已经开仓放粮了，她公婆为什么要把她赶出家门？而且，她肚子里还有遗腹子！”

“她丈夫是家里的老大，平日里并不受宠。”

沈傲雪忍不住冷笑，果然，这么一解释，便能说通了。

明明老大为了救他们牺牲了自己，可偏心的父母却能连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放过。

若是赵云霞的丈夫灵魂还在，看到他心爱之人遭受如此苦难，是否会像她上一世那般后悔呢？

想到这里，沈傲雪忍不住心痛，她蹲下身看着赵云霞，握住了她的手。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本以为她的话能激励到赵云霞，可是对方却虚弱地摇头。

“救孩子……求求你……”

沈傲雪蹙眉，有些为难：“这个恐怕有些难。”

嗜毒蛊会吞噬恶疾，但女子怀孕后，胎儿属于剥削母体的一种存在，所以与蛊虫是水火不容的。

如果想要消除体内的疫病，就要任由蛊虫将胎儿吞噬，这么一来，反而不用向蛊虫提供精血，对人是有益的。

赵云霞听到她的话，情绪激动起来：“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他是我丈夫留给我的……我不能……不能失去……”

沈傲雪能理解她的感受，可毕竟有些事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对不起，我做不到，如果救你，这孩子必定会死。”

“那就不要救我……”

“这孩子才三个月，就算不救你，也生不出来的，你身患瘟疫，如何抗得过剩下的六个月？再说了，就算你撑到了，到时候哪有体力生孩子呢？”

她的话让赵云霞彻底绝望，原本那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化为乌有，瘫软在垫子上，仿佛已经是一具尸体，毫无生机。

“赵姑娘……”

“夫君不在了……孩子也保不住了……我这肮脏下贱之人……还活着干什么呢……呵呵……算了……算了……”

她说着，眼尾的泪水滑落进鬓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傲雪看到她这样痛不欲生，突然想起当时救她从乱葬坑出来的样子。

那份强烈的求生欲原来都来自于腹中的孩子……或许，对一个母亲而言，孩子真的是一切吧。

她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人生两世她都没有体会过为人母的滋味。

上一世，别说怀孕，季凌安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到死她都是干干净净。

所以，对于一个母亲的感受，她是非常陌生的。

不过她又不忍心看着赵云霞这般放弃求生欲，只好问道：“赵姑娘，如果我告诉你，你和孩子只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激动地看着她。

“孩子！我要孩子活着！”

沈傲雪继续问道：“哪怕他一出生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就不怕他没人照顾即便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会痛苦地死去？”

“把他送回康家，就算公婆不待见我，可孩子毕竟是他们家的种。”赵云霞说道。

“那如果他以后过得不好呢？没有父母的疼爱，注定要寄人篱下，受尽折磨，你不怕他恨你吗？”沈傲雪这话说的是她腹中的孩子，可更多的是自己。

她曾经想过，早知要经历一场痛苦的童年，没有亲情，还不如当初母亲没有生过她。

赵云霞笑着摇了摇头，她眼神变得温柔，虚弱且坚定地说道：“我的孩子不会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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