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顺着慕云兮的力道起身，低垂着眼眸，身子微微颤抖，“是。”

他还是个孩子。

慕云兮心中叹息，握着小内侍的手臂紧了一下，又松开，对着那飞快掠来的惊慌的眸子无声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小内侍极快垂下了眼眸，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上前。

太后伸在空中的手已进入他的视线，他抬手正准备要去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硬生生挤在他与太后之间，一把扶住了太后的手臂。

“太后，朕扶您。”

太后一僵，唇角挽起一抹慈祥的笑意，“皇上有心了。”

“百事孝为先，应该的。”皇上满脸舐犊之情。

“知道皇上有这份心，哀家就心满意足了。”太后眸光看向凤千夜，“刚刚凤大人替西月使团给哀家送来了礼物，又能见到西月送来的礼物，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这几十年，我们与西月兵戎相见多过把酒言欢。”皇上乖巧的附和。

“所以，皇上这次务必要招待好西月使团，让西月与我北汉子民都免受战乱之苦。”太后将手臂从皇上手中抽出，“哀家这里皇上就不必担心了，好好去招待西月使团吧。”

她转身将手伸向一步、一步正偷偷向后挪的小内侍。

“太后！”

皇上伸手再一次扶住了太后的手臂，“西月使团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太后的安危更为重要。太后要去何处，还是朕扶您过去的好。”

“皇上孝心可嘉，”太后笑吟吟看向皇上，“但政务更为重要，皇上还是先忙正事吧。”

“若心中惦记太后，朕又如何能安心忙正事？”皇上再次委婉拒绝。

两人僵住，太后一脸慈爱的笑容，皇上一脸恭敬的神色，怎么看都是母慈子孝，相亲相爱，唯有一旁的慕云兮、凤千夜、凤千清这几个知情人，知道其实两人已经鸡飞狗跳。

三人却谁也不敢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和平的氛围，只是各自心思急转，想着破解之道。

或是笑得太久，脸上的笑容僵了，或是没了耐心，太后的脸色首先沉了下来，猛的抬手将自己的手臂从皇上手中拽出，指向那小内侍。

“皇上既然如此孝顺，不如从今之后，让他去服侍哀家。”

皇上面皮一僵，极快瞥了眼小内侍，“太后所提，朕原本不该拒绝，但这小内侍规矩还没学好，到时候别说服侍太后，再冲撞了太后，那可就不好了。太后若是觉得慈宁宫服侍的人少，朕一会便让人再送过去二十个。”

“二十个？”太后嗤笑，“可现在哀家问皇上要一个人皇上都不允，又何来的二十个？再者，哀家就看他顺眼，皇上偏偏不给，非要给哀家塞二十个歪瓜裂枣，这是什么道理？”

“太后息怒！”皇上态度虽软了下去，但出口的话语却毫不客气，“就算太后怪罪朕，朕也不能放不懂规矩的人去太后身边，不然若真有个万一，朕如何向朝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气氛再次僵住。

空中密密的云朵又往下压了两分，宫道两边跪着的婢女、内侍头垂的更低了，恨不得此刻就变成脚下的一块青砖。

而唯一站着的小内侍，虽极力低垂着头，却能看到他的脸色已然是煞白一片，整个人抖的如风中的枯叶一般。

一阵急促的、渐近的脚步声恰在此时响起。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匆匆赶来的沈洪海急急冲皇上与太后行了一礼，“西月使团已到龙泉殿，诸位大人与奉召入宫的夫人、小姐也已到龙泉殿，就等皇上过去了。”

“皇上快去吧，让西月使团等久了，那可就是我北汉失礼了。”太后借机赶紧赶人。

皇上横了一眼沈洪海，却已又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太后与朕一起去龙泉殿招待西月使团。免得让他们笑我北汉不通礼数。”

不待太后表态，皇上已看向他的御辇道，“朕扶太后上去。”

推脱不掉了，太后顺势搭上皇上的手臂，“有劳皇上了。”

宫道里边跪着的婢女、内侍起身，沈洪海快步走向小内侍低声骂道，“谁让你乱跑的？还不快滚回去？”

“放肆！”

太后倏的回眸看向沈洪海，眸光凌厉如刀，“沈大人让谁滚？”

“沈大人！好大的威风！”皇上也看向沈洪海，眸光里蕴着雷霆风暴，既然发现了小内侍，竟然敢隐瞒不报？着实该死！

沈洪海腿一软扑通跪下，连连告罪，“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息怒！都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的错！”

直到太后与皇上、慕云兮一行人走远，沈洪海这才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父亲！”

沈南音小跑着过来，看向脸色灰白的沈洪海，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小正私自跑出来撞上了慕云兮，被她带走了。”

刚才她被慕云兮气的发了疯，怒气冲冲而去，竟将小正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火气下去，她才猛然想起这人，想起沈洪海让他进宫的目的，心中暗恼便又找了回去，却已不见小正与慕云兮的踪迹，一打听才知慕云兮领着人往这边而来。

她急匆匆追来，正巧看到沈洪海。

“我知道。”沈洪海有气无力，小正不但撞上慕云兮，更是直接撞上了皇上与太后。

“那你快想想办法啊？慕云兮将他带走肯定没安好心，她要是坏了我们的计划……”

“嘘！”沈洪海冲沈南音轻嘘了一声，转眸四顾，见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宫中人多耳杂，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那小正……有古怪。”

皇上与太后一向不和，今日竟然为了小正同时向他发难。

“那一会的比试？”

“改！现在就改！南音，”沈洪海定定看向她，“为父将自己的性命，还有我沈家的荣辱全部都交给你了。”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沈南音有些慌。

沈洪海没有做任何解释，冲她长长作了一揖，看向惊慌的躲开的沈南音，“这次的比试，你一定要赢，不然我沈家怕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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