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慕芷柔所言，济世堂里里外外，旁边的药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站着羽林军，不时还有身着藏蓝色太医官服的人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看到钱大夫、寄奴与云华的身影。

或是他们已没了人身自由，慕云兮不敢再等下去，将斗笠往下压了压，转身往顾东篱曾带她去的无名住宅而去。

可惜敲了半天大门，却无人应声。

无奈之下，慕云兮才将凤千夜给她的黑哨拿出，凑到唇边，轻轻往里吹了口气。

没有任何反应。

慕云兮怔了一下，将手中黑哨对着阳光举起，短哨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明亮的光线落在上面，仿若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光的迹象，正入神，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抢走了黑哨。

慕云兮循迹望去，却见顾东篱攥着黑哨，一脸警惕的盯着她，在看清是她时，明显松了口气，又迟疑片刻，好似在纠结什么，之后唇角才挽起一抹笑意，将黑哨递了回来。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将这哨子丢了？”

“这个，对他很重要？”慕云兮接过，忽然觉得这哨子沉甸甸的。

顾东篱颔首，正要说什么，抬眸看向她身后，“你问他吧。”

慕云兮顺着他眸光转身看去，就见凤千夜正立在他身后，幽黑的眸底极快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在这？”

“我买通了狱卒，偷偷溜出来一会。”慕云兮快步迎向凤千夜，也顾不得询问他黑哨的事情，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之前说过永昌侯夫人有隐疾，你可知道是什么病？”

凤千夜摇头，“她的病得了很久，身上会有恶臭，都十几年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东篱也凑了过来，又补了一句，“永昌侯府为她请过很多大夫，但那些大夫却没有一个是活着离开永昌侯府的。”

慕云兮怔住，猛然看向凤千夜，所以他才去刺杀永昌侯夫人，免得云华为她看诊。

可这些，他却从来没有说过。

直到顾东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慕云兮才回神，将慕芷柔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凤千夜的神色凝重起来，良久轻笑了一声，似是讥讽，似是感慨，“这样，就能对得上了。”

“什么？”

“寄奴被限制了出行，我让人和他要来了慕书文的画像，继续在西城打听消息，的确有人曾在西城见过他，而且还找到了被他丢入衣物的那个水井，从井底发现了一块永昌侯府的腰牌。”

慕云兮的眸子亮起，如此就证明她猜测的没错，的确是慕书文制造了这场时疫，想要利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毁掉整个慕家。

可瞬间，她的眸子又黯淡下来。

就算她知道了这些，可依旧解不了慕家的困局，就算慕书文与慕家已经断绝关系，但若皇上真想对付慕家，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一定会将他们与慕书文捆绑在一起。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凤千夜忽然道，“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慕云兮凝眸看向他，他神色冷峻，眸光坚定，被他感染，她不由就点了点头。

凤千夜唇角微微勾起，眸色微暖，“我要去墓地挖尸，你要不要一起？”

慕云兮一怔，瞬间会意，若是能证明永昌侯夫人是第一个时疫患者，那永昌侯府与这场时疫就也脱不了干系，慕家的罪责至少能减轻一半。

“好！”

两人还未到城外的墓地，远远便看到有火光冲天而起。

“那里怎么会起火？”慕云兮好奇。

“不好！”凤千夜惊呼一声，一把将慕云兮揽入怀中，顾不得与她解释，身形如飞鸟般骤然向起火之处掠去。

“你在这等我，千万不要出声。”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后落下，凤千夜从怀中将鬼面面具摸出戴上，身形已如鬼魅一般闪出。

慕云兮躲在树后，悄悄探头望去，就见两名身着青色衫子的男子正立在火堆旁，一阵风吹过，一股腐烂的焦肉味随之飘进慕云兮鼻孔，她眸子倏然撑大，他们烧的是尸体。

永昌侯夫人的尸体。

正想着，就见凤千夜已落到了火堆旁，一手劈倒一名青衫男子，挥掌打向另外一人时，不知从何处又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慕云兮扶着大树的手指不由扣进树皮，一颗心也悬起。

正屏息凝神、紧张的看着凤千夜与人交手，猛然有什么东西忽的凑到她脸前。

“啊……”

惊呼刚到了唇边，便被她死死捂在了嘴里，一条红环蛇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从树上滑落，尾巴勾着树枝，三角的脑袋正对着她的脸，嘶嘶的吞吐着蛇芯。

恐惧，从她心底骤然蔓延看来，胃部，仿若被谁狠狠攥了一般似的，又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她想要向后退，可双脚却仿若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动不了，只能呆呆望着红环蛇，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她额头滚落。

别怕！这是红环蛇，就算被咬了也不打紧。

慕云兮宽慰着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感，更多的却还是恐惧，对蛇的深深的恐惧。

滴答！

她能听到自己汗珠坠落的声音，能闻到蛇嘴里吞吐出的腥气……可她却动不了，又不敢叫，只能强撑着与它对峙。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也好似是一瞬，那蛇被一只大手攥住，一甩不见了踪迹，慕云兮全身的力气也好似被甩了出去，骤然向地上倒去。

“云兮！”

凤千夜一把将她扶住，“怎么了？吓到了？”

慕云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眸看向他身后，无论是青衫男子，还是黑衣人，都不见了踪影，火也熄灭了。

“是永昌侯夫人的尸首？”一开口，慕云兮才觉自己的声音竟然紧的厉害。

凤千夜点头，有些遗憾，“来迟了一步，只剩一具焦尸了。不过这也足以证明，他们心虚了。如此，她十有八九染得是时疫。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传染给别人？”

“不迟！”慕云兮快步向那焦尸而去，“只要没有化作焦土，我师兄一定能从这上面找到证据，证明她死于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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