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的说法一出，登时人心惶惶。

    众人之间面面相觑，互相都拉开了距离。

    “没事，只需要单独聊一下，我就能分辨出内鬼。”苏易却淡淡一笑，语气轻松，“放心，就几个小问题，花不了多久的。”

    说完，他指了指张生：“小生，就从你开始吧……”

    “啊？”张生嘴角抽了抽，“为啥是我？”

    ……

    两人走到一边，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想问什么？”张生坦坦荡荡。

    “问？”苏易却笑了，耸了耸肩，“我没准备问。”

    “什么意思？”张生一脸茫然。

    “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小生，小生……”苏易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望向对方：“居然自称‘小生’，以此来暗示自己的身份，你们这些‘戏子’，是不是都这么自信，这么猖狂？还有，‘青衣’和你是什么关系？”

    戏子，即欢喜俳优的信徒。

    而青衣，小生，则都是戏曲中的“角名”。

    苏易见过“青衣”，那是个同样喜欢玩弄人心，也同样不可一世的家伙。正是他，引导王骞弄出了一系列杀人事件，却最终把王骞炼造成了“丑角”。

    而这次事件，如果没有苏易，恐怕又会是一桩“鲜活怪谈”！

    “什么戏子？什么青衣、小生的？”张生不由皱眉，撇嘴道，“名字是爹娘给的，你凭这个给我定罪，我可不服的。”

    苏易却不为所动，淡淡一笑：“没事，那我就一条条的来……”

    “为了这个怪谈，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洞天碎片被你打造成了一个怪谈游戏的场所，设定好了规则，能自行运转。”

    “每每游戏上演，在规则的逼迫下，玩家们会自己主动成为‘材料’，铸造八面兽颅，你甚至都不必费心劳力。”

    “不过，有件事还是需要伱亲力亲为的，即——开启洞天。”

    “而开启时，必然需要进行某些操作，瞒不过旁人的。”

    “所以，你需要合理的借口，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旅行团一下。”

    ……

    “等等，”张生一脸无辜，摇头道，“你就凭我离开了一阵，就断定是我？当时，罗松可也离开了……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为了躲王萱。”

    “真的是这样吗？”苏易深深看了张生一眼，“在来到这后，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王萱一下对你态度大变，变得无比痛恨？我这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一听？”

    “我有的选吗？”张生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而苏易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你在寻时机开启洞天，又认出了我，知道仅仅抽烟这个借口，难免还是会引来怀疑的。”

    “于是，你先对王萱示好。”

    “早上的时候，王萱一直对我很感兴趣，但不到半天就换了目标，换做了你。这不是富婆喜新厌旧得快，而是你在主动靠拢。”

    “她虽然冲我抛媚眼，可并没有什么逾矩动作，跟你却完全不一样。因为，她以为这是两情相悦……”

    “这时候，你就有了个绝佳的借口，躲王萱。”

    ……

    张生静静听着，强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说辞，有点牵强呢？”

    “慢慢来嘛……”苏易淡淡一笑，继续说出猜测，“在遭遇袭击时，我救了王萱，而她却为什么独独对你大为愤怒？你离得那么远，本来就不可能救她。”

    “因为，在她的视角中，一个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的人，却在危险关头，毫不犹豫地抛她而去了。”

    张生嘴巴动了动，却是无言以对。

    因为，他想不出反驳的说辞。

    “此外，你还有一个破绽。”苏易盯着对方，继续道，“就是，当罗叔，澹雅姐扶上王萱后，你上去搀扶的动作。”

    “我好心搀扶，那还有错了？”张生忍不住再辩。

    “当然没错，只是这搀扶一不小心，让你避开了成为八面兽颅的主人格。”苏易冷冷一笑，“最开始，第一个触碰八面兽颅的是罗叔。而你刚好在罗叔旁边，罗叔抓住你的手，也按了上去，你就是第二。”

    “可是，当时人数不够。”

    “罗叔离开，去搀扶了王萱，你就顺势成了第一个。”

    “你为了避免成为第一个，这才故作好心，在王萱左右分别有罗叔和澹雅姐时，却多此一举地去搀扶。”

    苏易望向对方，一脸讥诮：“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但有很多事情，太聪明，一点亏都不吃，那就失真了。”

    “原来如此……”张生猛地抬起头，眼中浮起一抹凶戾，他干脆不装了，“你们定下两人一组的规矩，就是为了提防着我？”

    “开启和离开，应该都是同样大小的七色漩涡。”苏易点头，神态自若，“只要和你维持距离，你想离开时，至少也会带上我。”

    “既然这样，”张生似有不解，指了指“天边”，“出口都在眼前了，你怎么不出去再说？”

    “在眼前？出口真的在眼前吗？”苏易却忽然反问。

    张生一时沉默，无言以对。

    苏易则冷冷一笑：“这些规则，都是真的吗？2到4条，看上去都是符合的。”

    “但，‘规则1：此地在光阴之外’却明显是误导。既然这样，同样描述地点的‘规则5：出口在天边’，自然也是假的。”

    他望向对方，眼神挑衅：“更重要的是，像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好心地给人留活路？”

    此时此刻的苏易，他很愤怒，怒火中烧。

    所以，他不止要战胜对方，还要将对方的骄傲一层一层地剥除，让他自我怀疑，让他抬不起头。

    ——杀人，还要诛心！

    张生沉默起来。

    他向来认为自己很聪明，将普通人视作蠢蛋，视作未进化完成的猴子。

    但当自己的布置被连续破除，张生居然头一次浮现某种无力感。

    一群猴子，凭什么能看破我的布置！

    他十分愤怒。

    “你的眼睛是真的很毒，”张生眼珠一转，却忽然笑了，“不过，我的也不差……比方说，我就能看出，咱们罗叔的老婆，苏海棠已经死了。”

    “你该死……”苏易勃然大怒，眼眶泛起无数血丝。

    他最大的愤怒，正是来自于此。

    不止苏易，罗松、李澹雅都能看出来，苏海棠已经死了。

    试想一下，一个普通人，哪能熬得过八面兽颅超过五天的灵魂掠夺？

    她的灵魂早已经死去，但对女儿的执念，让她一直扛了下来，没有倒下。

    只能说，母爱是很伟大的，甚至能跨越生死。

    而这份母爱，则是变相救了其他人。

    “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表情！我太喜欢了……”感觉到苏易的愤怒，张生面露癫狂，“的确，这个出口是假的。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设置这个虚假的出口吗？”

    苏易根本懒得回答对方。

    “因为，当希望破灭，那一瞬间浓烈的绝望情绪，对八面兽颅是大补之物。”张生大笑着，右手虚抬，“所以，我将八面兽颅的本体埋在了这里。”

    咔~~

    大地崩塌，一座八面兽颅破土而出，漂浮于张生的头顶。

    不同于那些“假货”仅有碗大小，这座本尊则有鼎那么大，气势凶煞，天地失惊。

    非金非铜的兽颅中，一道身影翻腾起伏着，那是货真价实的千魂千面，数不清的面具在黑液中翻腾，载浮载沉，弥散无数种恶劣情绪。

    “可惜了，”张生似乎有些失望，又是笑容恶意，“本想借着那一刻的绝望，让八面兽颅完全成型，再干掉你们的……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够了。”

    他很得意，望向苏易：“苏易，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和你折腾到现在？量天道猿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量天道猿的身上，虚空之火一直未灭，它不断以术数甲胄硬扛，又在吞噬虚空之火。故而现在，它的身上虚空之火所剩无几，而自身灵力也已经见底。

    “不过，没有成型也不是坏事。”张生一脸尽在掌控，十分得意，“若成型了，雷劫降下来，我的八面兽颅元气大伤，反而不好对付你了。”

    苏易却笑了，笑得讥讽，笑得阳光灿烂。

    “你笑什么？”不知为何，张生莫名有些心慌，不由大声质问。

    他隐约感觉到，苏易的笑绝非虚张声势。

    “你说，你的眼睛也很毒？”苏易双臂环抱，耸了耸肩，“嘿，还真没看出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张生心中不妙的感觉愈发浓重，大声质问。

    苏易向前一步，竟是盛气凌人，压迫感十足：“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错觉，认为这雷劫是给你的八面兽颅的？”

    咔~~

    量天道猿的体表，术数甲胄如同真实的甲胄，崩裂，而后坠落。

    一同坠落的，还有其被虚空之火焚烧，焦黑干枯的表皮。

    而表皮下方，是金灿灿的，流溢着璀璨宝光，全新的皮肤！

    轰~~

    下一刻，漫天神雷呼啸而下！

    这些雷霆，根本不是给八面兽颅的，而居然是量天道猿的转生雷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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