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

    左若童盘腿坐在陆瑾对面。

    察觉到这娃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极不稳定，眉头不由微蹙。

    “要失败了么？”

    左若童眼中闪过几分担忧。

    虽说相同的一幕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但他还是希望弟子能冲过去。

    因为这不仅是一重到二重，更是针对道心的一次考验，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欲望、情感，做到对自己的诚。

    这让本就对杀死师兄一事心怀愧疚的他，更加自责、不安！

    也就在这时，没有半点征兆。

    “可是.”

    陆瑾刚说完，突然发现黑暗中多出一个光点，紧接着光点越来越大，转眼间就已经将整片空间照亮。

    梦境中。

    “若是当初送你去修神格面具。”

    至于家族那边。

    “若是实在没时间，就免了瑾儿的晚课吧，反正他自己也不上心。”

    “慕玄，就到这吧。”

    自信！

    “.”

    “可你，却杀了你师兄！毁我三一门未来传承！”

    陆瑾涕泗横流的望着手中人头，理智被无穷无尽的愧疚所淹没。

    只是，他还没感动一会，就听师父开口道：“慕玄，你手中这藤条明日借为师使下，我用它来给瑾儿上早课。”

    自己虽然挨了打，但师兄付出的可是宝贵的时间！

    师父同样如此，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老人家公报私仇抽自己？分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师父、师兄的胸襟。

    他这辈子就想挺直脊梁，坦坦荡荡的活着，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然而，因为他的无心之失，却对师兄、师父造成了诸多麻烦，如今更是亲手杀死师兄，除了自裁以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方式能减轻心中愧疚。

    刚才那是玩笑话。

    而现在则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此外，就师弟那天真质朴的脑袋瓜，破绽应该挺多才对，毕竟妄想中的一切存在，皆来源于自身对外界的认知。

    左若童欣然一笑。

    陆瑾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形体的桎梏，身体比以往要轻盈无数倍。

    听到这话，陆瑾莫名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似乎很对劲。

    看到这兄弟间打闹的温馨画面，左若童心中顿感欣慰。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非你师兄不图虚名，又处处护着你，为师早就废尽你一身修为，将你逐出山门！”

    当然，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掌朝胸口袭来，速度之快令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且以陆瑾现在的性命，就算有无根生帮忙，也只会把刀给磨断来。

    至于那小道士。

    而与此同时。

    “你简直罪该万死！”

    “好痛！”

    左若童一时无言。

    很快，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极致的痛感不停冲刷大脑！

    然而，这跟杀死师兄的愧疚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师父，你杀了我吧！”

    陆瑾闻言摇了摇头，然后将梦中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毕竟只有经过不断的打磨，你对技艺的把握才会愈发娴熟。”

    二胎可能不如自己。

    话音落下。

    “嗯？”

    “陆家寿宴，你与天师府高徒比试，一个照面就败在对方手中。”

    左若童一脸正色，他确实没骗人，但前提是把逆生给打崩，不过自己跟慕玄的逆生难以被人破坏，可瑾儿的逆生，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哪怕是梦，也不应该如此离谱才对。

    但前面是因为自责愧疚，一时情绪上头。

    “都不是。”

    “就凭你？”

    莫非其中有何隐情？

    “孽障！枉你师兄处处护着你，你怎么狠心对他下手！”

    陆瑾眼前顿时一亮，兴奋的喊道：“原来是假的，你没死实在太好了！”

    他才晓得自己做错了这么多事！

    虽然这些并非他的初衷，只是思虑不周，无心之失，但起因却都与他有关，既然如此，他就必须得担这个责！

    挨打就能变强，自己怎么不晓得自家逆生有这特性？

    “为师岂会骗你？”

    毕竟他们江东陆家，宁折不弯！

    如此想着。

    陆瑾的眼神瞬间坚毅起来。

    左若童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看到藤条的一刹那，陆瑾的小脸顿时煞白，此刻他方才明白晚课的意思是什么，合着就是教训自己啊？

    正想着。

    山洞内传来阵阵杀猪声。

    不远处的‘左若童’突然出言阻止。

    只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

    “是不是挖开了你师兄的坟？”

    在他看来，师兄肯定是因为跟自己关系亲近，所以才没有设防，否则凭自己的修为，怎么可能杀掉师兄！

    正想着。

    “回禀师父，弟子并没有挖开师兄的坟，而是亲手杀了师兄.”

    这孩子从头到尾。

    藤条啪一声结结实实的抽在他肩膀处，表层逆生的炁瞬间崩散！

    “听师父安排。”

    手中藤条顺势而下。

    “何止是明天，往后的日子，只要你在门内一天，这早晚功课就必须得上，而且就如你师兄说得那样，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逆生修为考虑。”

    师父突然出现在眼前。

    见此情形，陆瑾不由瞪大了眼睛。

    师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身前。

    陆瑾抬头看向眼前的师父。

    想到这。

    啪！！

    陆瑾心虚的瞥了眼师兄，但想到自己刚才还说要坦荡做人。

    “弟子日后再也不敢随意言语了！”

    时至今日。

    “慕玄，接下来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既要修行，还要推衍功法，同时还得帮瑾儿打磨逆生一道的修为。”

    然而，不论他如何躲闪，藤条总是精准无误的抽在他身上，就连频率间隔都一样，同时每次都在身体不同部位。

    “哼，杀你？”

    想到这。

    只见师父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身形好似扭曲了一般，像极了画本中的可怖鬼神。

    “啊！！”

    心念至此。

    趁瑾儿现在年纪还小，赶紧调教回来才是重中之重。

    “呜呜.师父。”

    陆瑾用哭腔悲愤的喊着。

    “师兄，你不会来真.”

    “绝对管好这张嘴！”

    毕竟自己怎么能跟师兄比呢？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

    他真扛不住！

    然而，左若童却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扭头看向太子。

    “然而，你却不思悔改！”

    另一边。

    左若童长叹口气，说道：“瑾儿，是为师耽误你了。”

    “好。”

    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砸在陆瑾心头，让他羞愧自责的抬不起头。

    刚说完，藤条上多出一阵湛蓝色光芒，用炁凝聚的符箓环绕其上。

    三年后。

    砰的一声！

    身体重重地撞在墙上。

    “明天还要上早课？”

    然而，不知该说傻人有傻福，还是夸这孩子有担当。

    “啊？！”

    出气，也是真！

    “弟子明白。”

    也就在这时。

    “到我这就需要了？”

    “不错，确实比以前禁揍。”

    就是智慧上。

    打磨是真。

    慕玄自然会去同对方讲理。

    这么一听。

    李慕玄点头应了一声。

    “武当山上与他人起意气之争！茅山脚下散播谣言，诋毁为师声名！”

    随即，陆瑾瞥了眼远处师兄的头颅，望着那双难以置信的目光，没有太多思考，艰难的抬起手臂朝上丹打去。

    李慕玄开口，他自然没有意见。

    陆瑾的小脸顿时一变。

    可要是每天都挨揍。

    不是说自己不能死于偷袭，毕竟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也不是说不能死于师弟手中，毕竟亲近之人更容易得手。

    陆瑾的表情极为坚定。

    “慕玄刚入门时。”

    见这惨无人道的折磨终于结束，陆瑾热泪盈眶的望着师父。

    “跟你师兄还客气甚？”

    但是，整个过程太粗制滥造了。

    两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头颅连着身体的师兄。

    “弟子不怕痛！更不怕吃苦！”

    陆瑾流着泪循声看去。

    “你还年轻，又是陆家少爷，将来的陆家家主！你真舍得放弃这一切么！”

    反正抽师弟又不影响自己的修行，捎带手的事罢了。

    旋即，他好奇询问道：“瑾儿，你闯关时遇到的心障是什么？”

    “不然呢？”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无根生被自己放跑了。

    实在维持不住逆生的陆瑾停下脚步，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身上各处都是血红色痕迹，像是烙印在上面了一般。

    与此同时。

    他或许无意中做错了很多事，但他好歹修了这么多年。

    陆瑾眼前顿时一亮。

    而左若童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嘴角忍不住噙起，既是为弟子突破二重而感到高兴，又是因为天道好轮回。

    “慕玄，该你给瑾儿上晚课了。”

    话音落下。

    “有何不舍！”

    就如此。

    竟然都没有半点怀疑过走火入魔的自己，能否偷袭杀死李慕玄！

    听到两人对话，陆瑾顾不上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

    “凭你的资质，说不定真有可能将这门这手段练至世间绝顶。”

    陆瑾便抢先道：“师父，弟子知错了，还请您和师兄日后好好打磨我！”

    另外，若是父母知道自己的死因，只会夸自己做得对。

    于是壮着胆子道。

    爹和娘现在年龄也就五十多，加把劲，再生一個应该不难。

    一道暴怒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会过的很充足，而江湖少了自己，多半也不会掀起太大波澜，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另外半数则要归咎于龙虎山那小道士，若非他晃了瑾儿上丹，又成天逗弄瑾儿，瑾儿断不可能产生如此错觉。

    同样是请死。

    下一刻，他再次体会到寿宴时，被大个子晃上丹的滋味，只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灵魂一般，视线瞬间黑下去。

    莫非在师弟眼中。

    见此情形，左若童没有接茬。

    这是茅山上品符箓之一，贴在武器上，可以一定程度上破开炁的保护，直接攻击对方体内的经脉、脏腑。

    “少林之行，本是伱师兄扬名之事，你却图一时嘴快，混淆是非，让你师兄顶着魔君的名头受世人冷眼！”

    “弟子该死！”

    左若童语气自然道：“我辈修行之人，贵在持之以恒。”

    “师兄没有设防，被走火入魔的我偷袭得手，才惨死在我手上。”

    听到这话，‘左若童’却并未再出手，而是语气冰冷的说道：“哼！早知今日，为师当初就不该收你为徒！”

    陆瑾总觉得师父在公报私仇。

    就这破绽百出的梦境，但凡动点脑子，就动一点，也应该立马识破了，怎么也不可能被逼到自裁谢罪的份上。

    “.”

    霎时间，陆瑾发出杀猪般的嘶吼。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演戏的天赋？明明都是率性而为。

    “这”

    “真的么？”

    反正逆生二重是突破了。

    但也是由此，两人发现陆瑾身上一个更大的问题。

    好奇对方遇到了什么。

    闻言，陆瑾狐疑的望着师父。

    陆瑾直接被抽的上蹿下跳起来，试图逃离师兄藤条的攻击范围。

    自己是什么纸糊师兄？

    “晚课？”

    他也觉得，是时候该打磨下师弟的修为和脑子了。

    其次，就是在智慧方面，他的心障居然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显露出来，说明他打心底里，真觉得自己智比诸葛。

    如此想着，左若童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杀你师兄的？用毒？还是你师兄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才动的手？”

    话音落下。

    语气无比认真道：“弟子知错，还请师父杀了弟子，替师兄报仇！”

    李慕玄点头答应。

    “你仗着比他早进山门，以为自己实力稳居其上，又有门内一众师兄相助，便为了一个名分约他比试！”

    “还有在东北时。”

    “嗯。”

    随即，不等李慕玄说话。

    左若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接着目光转向自家太子。

    “还有师父，谣言一事虽是无心之失，但终是诋毁了您的名声。”

    毕竟抛开脑子不谈，以师弟的性格，不太可能会逃避内心。

    “若非你师兄及时制止，为师快死的消息便被你宣扬出去！”

    过关应该不难。

    在他看来，瑾儿之所以自信，半数源于眼皮子太浅，如井底之蛙。

    看着神情认真的陆瑾，李慕玄和师父左若童转头对视一眼。

    “好！”

    肩膀部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进体内，即便有逆生修复，可那痛感却是实打实的透过神经传入脑子。

    “这就是死后的感觉么？”

    “师兄！”

    说完，李慕玄站起身，腰间葫芦中抽出一根粗壮藤条。

    这时，陆瑾听到两人的话，顿时一头雾水，“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晚课经文弟子多年前便背的滚瓜烂熟，何须劳烦师兄。”

    这一刻，陆瑾只觉全身上下的筋骨都被这恐怖的力道震碎。

    “现在无非是赌为师会念及多年情分，以及你陆家少爷的身份，放你一马，所以才装作一副甘愿赴死之态！”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下。

    “师弟，为兄这也是为了你的修为着想，若是实在受不住.”

    说到这，陆瑾瞥了眼师兄，察觉到面色不对，立马解释道：“师兄，全怪这个梦太狡猾了！我当时的本意是杀全性，谁知道一转眼就变成了你。”

    “我我杀了师兄？！”

    李慕玄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记住了，那正是修行时！”

    看到这一幕。

    这时，左若童开口喊停，并上前为弟子修复肉体的损伤。

    左若童淡淡一笑，扭头道：“慕玄，给你师弟好好上堂课。”

    左若童眼神依旧冰冷，说道：“你若真一心求死，便该自裁谢罪！”

    “这些年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

    随后，他看向太子，问道：“慕玄，你意下如何？”

    认错的担当还是有的。

    话音未落。

    毕竟他就一出家人，沾惹的是非该斩断的都已经斩断了。

    “真的么？”

    甘愿赴死！

    “孽障！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到这里，左若童开口道：“你师兄不用打磨，是因为他底子比你夯实，而你若想追上他，必须得付出加倍努力。”

    在师弟眼中，自己是怎么死的？是突破三重失败？还是被全性或倭人围攻，亦或者寿元耗尽没能达成所求？

    思索间。

    两道熟悉的轮廓出现在他视野。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

    随即，小脑袋瓜转了圈后，质疑道：“为什么师兄不用打磨？”

    在无穷的黑暗中。

    “简直丢尽了为师脸面！”

    李慕玄嘴角微扬，没有说太多道理，再次挥动手中的藤条。

    李慕玄若有所思的望着师弟。

    陆瑾运起十成的劲力，不带半点犹豫，重重的一掌拍在自己脑门。

    李慕玄抽了抽嘴角，师父这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挺好奇的。

    就是不晓得倭人那边动向如何。

    这点倒是要留意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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