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箭矢无功而返，却在落地之前化作无形的雾气散去。

    阿克琉斯顺着金箭射来的方向，却仿佛看到了一轮太阳。

    光明神阿波罗，被如今的人间尊为太阳神的驾驭金车者。

    金发英俊的神灵虽然也为自己的无功而返感到惊讶，但他还是再次张弓搭箭，威慑之意溢于言表。

    尽管阿波罗对阿克琉斯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对雅典的态度也很平常，但他既然应下了赫拉的要求，那就不会允许阿伽门农死在自己身前。

    哪怕他日后会辞去这份责任，他现在也会尽到自己应该做的。

    “神灵？”

    注意力从身前的国王身上挪开，阿克琉斯坐视迈锡尼的士兵将他们的国王救走。

    两招击败坐拥大军的阿伽门农，虽然仰仗了对方不知道自己不坏之身的优势，但双方的实力差距也已显露无疑。

    跑就跑了，相比起一个凡间的王，一个真正不朽的神灵更让阿克琉斯感到兴奋。

    看似很遥远的距离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远方山腰处的金发神灵清晰可见。

    太阳神阿波罗，奥林匹斯诸神中的最善射者。

    如果连他的箭也不过如此，那所谓的诸神又有何强大之处？

    呵，阿波罗……往日里你在天上拉扯太阳也就罢了，今天你又怎么敢到人间来与我为难！

    “让开！”

    哗——

    长矛抡过一个半圆，将身前抵挡的士兵扫开。

    阿克琉斯目视着远方的太阳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啊……既然你敢到此来拦我，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成色。

    嗖——

    “嚣张的狂徒，但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低声喃喃，又是一箭。

    不过这一次，阿波罗看到自己的箭矢被早有准备的阿克琉斯抬手挡下。

    纵使强大的力道让他倒退数十步，但依旧没能给其带来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伤势。

    这个凡人……一时之间，阿波罗不禁感到有些棘手。

    又是一个刀剑难伤的不死之身，这些年来，同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在偌大的卡俄斯人间，拥有类似能力的存在也并不止这一个。

    大陆以西，人类没有触及，诸神也很少踏足的地方，沉眠着被诸神驱逐离去的上古邪物。

    它们承接着血肉大母无上的力量，强大的生机无穷无尽。

    大陆中央，距离奥迪尔斯山遗址不远的地方，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也移居到了那里。

    它继承了万妖之王提丰痛击神王时留下的力量，源自现世君主的力量使它的生命与秩序相连。

    只要世界的秩序与规则不曾崩塌，那就没有什么能够杀死这头可怕的妖魔。

    相比起旧日的世界，如今的卡俄斯大地早已变得繁杂太多。

    不过阿波罗也很清楚，这些所谓的不死者其实并非真的不死。

    它们每一个看似无解的力量背后实则都有着对应的破绽存在，只看能不能找到罢了。

    上古邪物的力量源自血肉大母那不知来源的【生命】权限，所以想要克制它们，也就需要同等的【生命】或对应的【死亡】。

    而斯芬克斯的秩序尽管强大非凡，但实则它自己也被自己的秩序所限制。

    智慧从神王的头颅中跃出，冥冥之中，或许也预示着什么东西。

    所以凡是被斯芬克斯的智慧难倒的存在，哪怕比它强大也难逃一死。

    但反过来，如果能破解它的智慧让其无路可走，那凡人也能够割下它的头颅。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道听途说，那曾经沐浴过赫斯提亚神血的妖魔就是太阳神的亲历了。

    阿波罗曾在首战失利之后去求教过自己的姑姑。

    解铃还须系铃人，来自赫斯提亚的力量，想来她应该有解决的办法才对。

    不出所料，灶火女神果然没让他失望。

    只不过在听完女神给出的答案后，阿波罗不得不感叹，也许这些所谓的‘破绽’之所以存在，或许就是在等待对应的人。

    “阿波罗，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神力的克制之法。作为天生的守护与火焰女神，对我而言，火焰与守护的力量看似矛盾，实则却是我一体两面的体现。”

    “火焰可以驱逐灾祸，守护安宁，所以凡人称我为家宅的守护者。但反过来说，火焰也可以带来灾难，让我的力量不起作用。”

    “所以想要破开我的神力，你只需要寻找到除我之外另一个具备着‘守护’之意的火焰就可以了。比如凡人中流传的最初圣火，用它的力量淬炼你的箭矢，那就足以破开妖魔的身躯。”

    赫斯提亚的话很清楚，她也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然而阿波罗却尴尬的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将之实行。

    毕竟虽然如今的凡人大多以为圣火来自灶火女神的恩赐，但阿波罗却明白，人类的火焰实则是由盗火者普罗米修斯所窃取，然后交给人类的权能。

    没人能影响它，除非普罗米修斯亲自将其收回，或者这火焰真正的主人允许。

    不然哪怕阿波罗贵为奥林匹斯的主神，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更不可能借助它的力量。

    因此无奈之下，阿波罗只得放弃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坐视妖魔在北地徘徊，只在最后留下了一则似是而非的预言。

    杀死诺弥萨巨狮的，必然是来自人类的力量。

    不是他杀不死这个妖魔，而是太阳神遇见了未来，这是他留给凡人英雄的考验。

    一时之间阿波罗遇到的麻烦便被解决了。

    当然，就最终的结果而言，他的‘预言’好像也确实实现了。

    赫拉克勒斯以人类的身份杀死巨狮，日后人间或许会因此认为太阳神也具备着窥视命运的能力。

    不过虽然诺弥萨巨狮已经被杀死，可阿波罗如今却又遇到了一个身具不死之身的英雄。

    每一个不死者的背后都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影响，哪怕神灵也难以违逆。

    前者的破绽他很清楚，那后者的要害，又会是什么呢？

    “嗯？”

    “阿瑞斯，原来是你……你终于来了。”

    看着还在凡人军阵当中冲杀，却隐隐间向自己方向冲来的阿克琉斯，阿波罗先是皱眉，随即神色舒缓下来。

    作为一个神灵，躲避凡人的邀战可不好听，可如果不能破开不死之身，阿波罗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所幸既然阿瑞斯已经来了，那这里也就用不上他了。

    “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战神阿克琉斯’，这个凡人自称是大名……既然现在你来了，那这里就由你处理吧。”

    “想来身为正牌战神，你应该不会连他都处理不了吧。”

    淡淡开口，阿波罗收起手上的银弓。    

    “哼，阿波罗，我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来提醒了。”

    神色不善，驾驭着青铜战车阿瑞斯自一旁的空中落下。

    严格的说，阿瑞斯和阿波罗本来没有恩怨，但战神一边忍受不了阿芙洛狄忒有时候看向阿波罗的目光，一边又不忍心呵斥美神。

    至于阿波罗……如果阿瑞斯直言斥责阿芙洛狄忒，他其实不会为了美神分辩。但如果只是无能迁怒，那他也不会惯着。

    于是一来二去之之间，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也就变差了起来。

    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冲突，但言语上的纠缠却从未少过。

    “很好，阿喀琉斯是吧，我记住你了，就连雅典的忒休斯都没有你这么狂妄。”

    “既然你想做战神，那我就让你去到深渊里去做好了！”

    不再理会阿波罗，阿瑞斯的最后一句响彻云霄，震得山林间的飞鸟四散而逃。

    随着一声呼和，战神招来自己的青铜战车与驾车的四匹神马，然后向着人间的战场冲去。

    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挑衅神灵的……如果这都能忍，那他这个战神就真的不需要做了。

    ······

    咣——

    砰——！

    长矛与铜剑碰撞，后者当即倒退而去。

    大营西侧，不知杀了多久的阿克琉斯终于正眼看了下刚刚接了自己一招的对手。

    自于大营外两招击败迈锡尼王，一路以来，阿克琉斯如入无人之境。

    凡是敢挡在他身前的，不是横死就是重伤。

    哪怕有军阵护卫，也没有几个人能接下他第二招。

    当然，双拳难敌四手，在王权规序的镇压之下，哪怕是半神英雄也不可能孤身于数十万人中纵横来去，阿克琉斯也不是没有失手。

    只是在他的不坏之身面前，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你是谁？”

    隐约间感应到一道强大的气息正向这里接近，阿克琉斯倒不那么着急了。

    既然有神找上门来，他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倒是刚才这人能接他一招而无伤，哪怕有军阵助力，也绝非等闲之辈。

    “我是伊塔卡国王奥德修斯，强大的英雄，你应该不是雅典人吧。”

    手臂微微发颤，奥德修斯心下暗惊。

    他虽然不以武力见长，但也看和谁比。

    然而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奥德修斯就明白，阿伽门农输得不冤。

    哪怕早就知道对方的不坏之身，恐怕他也就坚持个十几回合就要败下阵来。

    换了自己来，还大有不如。

    “奥德修斯？”

    “我听说过你……但我是不是雅典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微微点头，阿克琉斯暂缓脚步。

    他的目光扫过周遭，而见他停下，四周的士兵再不敢轻易向前。

    “雅典人虽然叛逆，但对诸神还是抱有尊敬的，他们本身也是智慧女神虔诚的信徒。”

    “但你之前的话，可听不出一点对神灵的敬畏。”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必要敬畏，等我胜过了阿瑞斯谁是战神还不一定呢！”

    不屑的一笑，阿克琉斯淡淡说道。

    “诸神生而不朽，哪里是你能够比肩的？”

    见持矛的凶徒停下手来，奥德修斯也松了口气。

    武力上他固然不如，但既然来者不是雅典人，那或许自己能用言语来将其劝退。

    “阿克琉斯，我听闻天神地母与世同生，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世界。而后泰坦神灵完善了万物万灵，有了他们，才有了山川湖海，日月星辰。”

    “这等造物之功，又哪里是你能比肩的。纵使你有再大的勇力，又怎么能和神灵媲美？”

    奥德修斯的话本是世所共知的事实，哪怕是远方匆忙赶来的阿瑞斯闻言也脸色缓和了几分。

    哪怕他说的不是自己，但作为神族一员，又怎么是凡人可以比肩的？

    然而听了这话，阿克琉斯却是更加不屑。

    “呵，这就是你的所谓道理？”

    “那我问你，按照你的道理，盗窃之人该当何罪？”

    “自然是按照偷窃之物的贵重来论罪，按照被盗者的身份来论罪。”

    奥德修斯答道。

    “是吗……可要我看，恐怕并非如此。”

    长矛转动，阿克琉斯大笑出声。

    “我听说盗取贵族刀剑马匹的凡人被人用国法诛杀，盗窃神庭大位的神灵却能够成为主宰世间的君王，这就是力量大于规章的道理。”

    “我看这世间的位置本没有恒定，万物的命运也没有常理，只不过是等待有能者取之罢了，而我，就是有能者！”

    “来——阿瑞斯，我知道你已经来了，你不是号称战神吗？”

    “你我且在此地战上一场，你若胜了便罢，你若是不能胜，那这战神之位，不如就让给我坐如何？”

    声音震动高天，让云层震荡四散。

    哪怕奥德修斯有一身的道理，面对这样的狂徒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如今的场面也用不着他来解决了，当阿克琉斯的话音落下，奥德修斯便听到一道愤怒的吼声。

    “狂妄，凡人——我必杀你！”

    怒发冲冠，阿瑞斯此刻怒不可遏。

    如此狂徒要是不被杀死，那自己还有何颜面坐在奥林匹斯的金宫当中？

    “杀！”

    从青铜战车上一跃而起，阿瑞斯持剑向前。

    “你要死，但不仅是你，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和你有关的所有人！”

    “以战神的名义发誓，卑贱的凡人，在我们两人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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